临近春节,整个城市都好像已经准备好休假。
红色的灯笼从中心开始铺了满城。
季亮鸿的宅子是第一批享有装饰的。
赵一辰家旗下的不少艺人要录拜年视频,临时搭的棚景没什么新意。
思来想去,还是外景合适。正好赶着红彤彤的地标性胡同拍,好不热闹。
正好拍到季亮鸿的院子门口,一辆车不偏不倚地拦在整段的红墙中间。
赵一辰想着该不能这么巧,走上前一看,还真是季曲的车。
一大帮人等着,赵一辰随即打了电话。
“哥?你在老爷子这儿吗?”
“怎么了?”
“我带公司的人来拍点东西,正好拍到老爷子门口,那面墙实在好看…… ”
这是自己车挡着人了,季曲今天回得着急,就没往车库停。
“你进来取钥匙,我走不开。”
“好嘞哥。”
赵一辰进门前还找人给自己检查了遍着装,怕和老爷子打照面。
后来一想马上过年,自己还是空手上门,太冒昧,连忙叫助理跑出胡同买了附近最贵的烟酒糖茶。
双手拎得满满当当,赵一辰这才进了门。
沿着红柱长廊走了几个回转,才看到正院子。
季曲就站在院子当中。
指挥着一群工人不知道在忙什么。
赵一辰笑着走到季曲身边,笑眯眯地喊人:“哥,忙什么呢?”
听到身后的脚步,季曲知道人来了,头也没回就把车钥匙递出去。
“换条鱼,车自己挪,拍完了再给我放回原位。”
“那当然没问题。”赵一辰大致扫了一眼,约莫五六十平的鱼塘里养了十几条百斤重的锦鲤,最大的抵得上赵一辰的半个身子。
“老爷子不喜欢了?”赵一辰看着工人们正把一条通身纯白只有头顶一点红的锦鲤捞出鱼池。
“岁数大了,前两天季澈回来看见这条不太精神,让我悄悄来换上一条。”
季曲安顿着工人们手慢点,这条还要送回华婉那儿继续养。
百斤大的锦鲤本就难找,还得是样貌大差不差。
季曲这两天几乎找遍了圈子里的人脉,最后还是从东北的某处农家乐里买出来的。
听老板说是他们的镇店之宝,本来说死都不卖,最后季曲硬生生在市价上翻了十倍才运回来。
但是还是要比原本的差些颜色,没那么白的润透。
季曲总觉得会被季鸿亮发现,到时候挨骂的可就不是自己了。
旧的捞出去,新的也准备放进来。
季曲伸手探进池子测了测水温,还算可以。
工人让季曲靠远些,别溅到身上水,季曲往后退了一步,看见赵一辰还在。
季曲问:“还有事?”
赵一辰摇头:“没有了哥,临时来怕老爷子在,拎了点东西。”
季曲看都没看,指了指房子,“给阿姨就行。”
看样子季亮鸿不在家,所以季曲才敢大摇大摆地进来“偷梁换柱”。
赵一辰把手里的礼盒递给阿姨,和季曲打完招呼这才离开。
换完鱼,季曲又盯着它在池子里游了一会儿,没什么不对劲。
季曲安顿养鱼的师傅这段时间得多上心,别真的哪天翻了肚子。那边华婉已经发来消息,说季亮鸿马上就到家,让季曲抓紧时间撤。
自己的车还不知道在哪。
季曲一边往外走一边给赵一辰打电话。
还没接通就看到赵一辰已经晃着车钥匙站在门口。
“哥,给你放回来了。”
“开后备箱。”
三四个工人才把水箱稳稳地放进季曲的车的后备箱。
刚合上,季亮鸿的车就开进来了。
低调的红旗在季曲身边稳稳停靠,后座车窗下摇,季亮鸿的脸露出来。
他每周这个时候都要去医院做复健。
季亮鸿看着寒冬腊月仅穿了件灰色羊毛衫站在室外的季曲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我……”季曲把不小心被打湿的衣袖放在身后,难得语塞。
“季爷爷好!”赵一辰看出来季曲的吞吞吐吐,连忙打圆场,“我们公司今天出来拍摄,这不是想着咱们这个胡同灯笼挂得早,但是又怕管理的那面不让拍,我就临时把季曲哥请过来了,看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帮帮忙。”
“这儿事你得提前打报告,谁的面子也没用。”
季亮鸿的思想老派,听到这儿不免皱眉。
“打了打了,但是这不是以防万一嘛。”赵一辰连忙把盖了章的红头从助理手里拿过来递给季亮鸿,“我们都差不多拍完了,马上就走了。”
眯着眼看看纸面上的内容,季亮鸿把文件还给赵一辰,“抓紧拍,我就先走了,车子不好停街的当中央这么久。”
“爷爷再见。”
“季爷爷再见。”
一群人目送红旗开走,消失在巷尾。
“谢了。”季曲松了一口气,拍拍赵一辰的肩膀就要离开。
“没事哥,这都小事,晚上我们在我那儿和安娜庆功,她上海那个项目成了,您赏个光?”赵一辰跟上帮季曲拉开车门。
“我晚上有事。”
“但是孟慈也来。”赵一辰趴在季曲的车窗上,笑得谄媚。
季曲眼神上下一扫,示意赵一辰从车窗离开。
“行吧,哥那你慢点开车。”赵一辰挥手再见。
庆功宴?
季曲明明早就约了孟慈今晚吃饭,他发小最近回来了,每天都攒局,自己还想着叫上孟慈出来认认人,毕竟前两年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总得重新开始不是。
偏偏孟慈说今天晚上她有导师会,挤不出时间。
“大过年的还学习?”季曲略有不满。?“人老外管你是不是大过年。”
孟慈在电话里态度强硬,“要不是你非不让我走,我就回学校写论文了。”
“别别别,在这儿多好,你开你的会,我不扰你。”
怕人真飞走了,自己还得大过年的跟过去哄。
想到这儿,季曲勾唇冷笑。
真是越惯越完蛋。
孟慈晚上是真有导师会,安娜那边她已经想好了借口,就说季曲拉着自己不让离开,反正把锅甩给季曲,把自己摘出来。
毕业论文早就定好选题,框架也已经搭建完毕,在正式撰写之前孟慈还在做文献综述,导师也推荐了不少专业书籍,都是英文专著,即使孟慈已经在全英文的环境里学习很久,也依旧有些发愁。
把自己最近的整理进度和导师分享之后,又听取了同门们的报告内容,孟慈自觉最近在学习这方面有些拖沓。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银行账户的余额倒是日益丰厚,新西兰的小别墅逐渐有了踪影。
孟慈煮了壶苹果水,点了枚添加了薄荷叶的香薰,把学习资料都准备好摞在触手可得的位置,头发也用皮筋束在脑后。
全部就绪准备熬夜猛学一场。
孟慈刚刚打开材料第一页,柔绘笔才圈出第一个关键词,一旁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震了起来。
她分了个眼神去顾。
【孙谦】
孟慈蹙眉,孙谦几乎没怎么直接联系过自己,都是经过方萤对接。
一边不想被打扰,一边又怕有什么事,在双方意识的搏斗下,孟慈还是放下笔拿起了手机。
“喂?”
-
一直到站在会所门口,孟慈才开始后悔。
凄白的灯光落在地上,照亮面前的石径小路,风挟着雪花往孟慈的身上打,她把脸往衣襟里又缩了几分。
就不该相信季曲喝得烂醉连人都不认得的鬼话。
门口的应侍生远远地就迎上来,礼貌询问孟慈是哪位包厢的客人。
报出孙谦给的包厢号,应侍生带着孟慈前往。
不算太大的包厢“五脏俱全”。
以调酒台为分割,一边是灯光明亮的牌桌,一边是光线暧昧的歌台。
身材曼妙的歌手在台上娓娓低诉,孟慈想不通这伙人怎么突然听开苦情歌。
顾不上那么多,眸光一定。
孟慈在唯一的牌桌上找到孙谦在电话里说的喝到烂醉的季曲。
自从这次回来后,孟慈见到的季曲总有些紧绷。
她把其归结为年龄增长带来的作用。
但是在面对从小到大的玩伴时,季曲终露出些真实模样。
一贯合身的衬衣早就失去了挺直的线条,每每扣在喉结处的领口大敞,袖口也被解开随意弯折,露出肌肉线条饱满的小臂。
他的眉眼间笑意绵亘,尽是漂亮颜色。
孟慈一进门季曲就看到了。
在接收到孟慈视线的同时,季曲分毫不差的回望,然后嘴角上扬,勾出一个笑,同时抛出手中捏着的最后一张筹码。
“外面这么冷?”季曲站起身走到孟慈身边,把人领回座位,然后握着孟慈的双手给她回温。
“你不是醉得谁都不认识?”孟慈都懒得发脾气,只觉得还是自己太白目,孙谦说就信。
季曲笑得宠溺,光是看着孟慈的表线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边说自己真喝了不少,一边又换了新筹码往孟慈这边塞。
“怎么也不介绍一下?”旁边的男人出声,对游戏喊了暂停。
“我女朋友。”季曲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还在低眉顺眼地哄孟慈开心。
“哪个女朋友啊?”
“去你的。”季曲终于舍得从孟慈身上回神,笑着从桌子上取了张牌扔过去。
孟慈跟着季曲的动作转头看。
说话的人是李港,季曲的发小之一。
是真的不谈生意只谈情分的那种。
除了出国的,去港的,也就剩这位偶尔还在北城打转。
李港家的产业重心早就挪去南方,但是逢年过节总会回来走走亲戚,会会朋友。
两年前,孟慈也只见过这位一面而已。
“我好像见过你吧妹子?”李港不确定地开口
“见过一次,也在这儿。”孟慈微笑。
“对对对,我就说你进门我就眼熟! ”李港说到这儿放开了怀里的女伴,端着酒死活要和孟慈干一杯,季曲伸手挡住。
“你把我喝多了,现在又要喝我媳妇儿,都喝多了睡你家啊?”
“睡这儿就行啊!楼上好多空房间!”
“滚开,老子洁癖。”
这家会所是李港开的。
之前是为了一伙人有个玩的地儿,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好在外面乱跑。
后来大家五湖四海地散了,这个地儿才转成预约制对外开放。
李港不满意道:“我一年最多就回来这么一两次,不给我面子?”
季曲护着人不放:“我媳妇儿也就这么一个,不喝!”
不至于烂醉如泥但也确实喝到临界点,一口一个媳妇儿听得人心烦意乱。
孟慈把季曲按回椅子,站起身接过李港手里的酒盅,利索喝尽。
火辣的酒精霎时烧上心肺。
李港偏爱喝茅台。
说是中国人就该喝点自己地里土生土长的粮□□。
接过季曲递来的冷茶灌了几口压制辛辣。
孟慈竟然开始可惜自己熬的那壶颜色鲜亮的苹果茶。
李港看到这儿不由得鼓掌:“大气!要么就说季曲眼光什么时候都差不了!我就说他退婚肯定有点原因!”
季曲飘过眼刀:“不会说话就闭嘴。”
李港接收到讯号:“哎呦你看看我真是喝多了说错话了!我自罚三杯!”
其实李港应该只是馋酒了。
毕竟他嫌小杯倒的费事,干脆从女伴手里取过酒壶来了个拎壶冲。
季曲始终握着孟慈的手,试图从她回握的力度去确认她有没有生气。
不过沈棠溪的事上次已经解释清楚,想来应该没有什么。
他们玩的是最简单的推牌九,喝高兴了之后干脆开始比大小。
雪花般的筹码在每个人手里轮转。
季曲刚刚才兑满的没一会儿就又没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