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者的猜测并没有错。
机械师在跑出门口后,虽然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却没有犹豫。
她踮着脚直接向右拐弯,紧贴着小屋子门这一侧的墙壁站定。
机械师的一只手捂着嘴,有泪水滑过裸露在手套外的手指,透过指缝滴在发颤的嘴唇上,带起几点凉意。
她转头惊惧的看了看门口,监管者的身形并没有出现,但心脏仍旧带着强烈的躁动。
机械师咬了咬唇,在一阵咸意中贴着墙角看向窗户处,有隐约的红光现在地面。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遥控器,犹豫看一下没有按下去。
虽然不知道监管者为什么没有顺手打坏她的傀儡,但这是一个好机会。
在恐惧的威慑下,机械师的思维较之平时更为敏锐——她会用上傀儡,但不是现在。
机械师从现在的位置隐约能看到倒地的空军,那流出的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来,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再犹豫的跑了过去。
从来没这么剧烈奔跑过的机械师自然不会意识到降低自己脚步声的重要性,于是听到声音的监管者语气了然的动了起来。
“果然,真是沉不住气的女士。”
他的双手抓住了窗户的两侧,左手五指的利刃像扎豆腐一般轻松戳进了墙壁,身体弓了起来,戴在头上的黑色高礼帽先探出窗户,两条大长腿半屈着一高一低从窗户两侧迈了出去。
一套动作下来,整个监管者诠释了什么叫大写的张牙舞爪。
本来有计划的机械师被这一系列动作惊到,一脸震惊的停住脚步看着他。
这翻窗的动作也太…太丑了吧!
不止是她这么认为,刚刚站到红教堂里窗户缺口的艾伯也瞪大了眼睛。
他的一只手刚扒上窗户,就愣在了那里,呆呆的看着监管者的动作。
这一翻窗,简直颠覆了之前所有的印象。
甚至让艾伯的嘴边无意识的挂上了些微的笑意。
监管者本来在翻窗时是低头看向机械师,在迈出一条腿时却突然福至心灵的抬起头。
他看到红教堂窗口处站着的艾伯后愣了一下,周身的杀气一滞,下意识把另一条腿也伸了出去,整个人站到了小屋子外。
在心上人面前形象全毁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如果监管者能够登上X乎,一定会在这个问题下留下一条泣血的回答来给后来人忠告——不要翻窗。
没想到监管者会突然抬头看过来,艾伯连忙把脸色一板。
这一翻窗让艾伯产生了一种[监管者也没那么神秘可怕]的错觉,而且他这里距离监管者的位置还很远,跑应该是跑得掉的。
所以他面无表情的和监管者对视着。
监管者很奇怪的现在原地没有动,就这么看着艾伯。
他的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机械师看到这一幕,有些疑惑的皱了皱鼻子。
瑟特先生和这个监管者的氛围好像走哪里不太对。
但她没有发出声音,而是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门那一侧的墙壁。
机械师向里面靠了靠,戴上了脖子上挂着的那副小巧精致的护目镜。
她甩了甩手,在身体的颤抖幅度没那么大时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
轻微的机器转动声在傀儡的身体里响起,机械师在这一瞬间通过遥控器,完成了对傀儡的绝对控制。
傀儡的视线,傀儡的行动,都完全由她掌握。
唯一的缺陷就是,在机械师控制傀儡的期间里,她无法得知自己这一面的状况。
本来对于距离这么近就操纵傀儡有些犹豫的机械师脑补了一下空军躺在地上失血过多而死的模样,登时脸色发白,再也没有犹豫。
她一定要为玛尔塔包扎,这是…机械师紧咬着发抖的下唇,控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这是她答应玛尔塔的。
机器傀儡在机械师的控制下向另一侧的门口跑去,从那边出去和翻窗户被监管者一爪子拍坏比起来更安全一些,而且也不是太绕远。
在机器的运转声响起时,监管者回过神。
他深深的看了艾伯一眼,低哑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亲爱的,你什么都没看到对吗?”
“……”这是威胁吧?
艾伯咽了咽口水,刚想回答是,余光中就看到机械师的灰色傀儡活动着关节,像人一般灵活的从小屋的左侧出现,跑向倒在地上的空军。
这是打算救空军小姐吗?
他想了想,抓着窗户的手收紧,对着监管者笑道,“你是说翻窗时候的样子吗?很抱歉…我看的还挺清楚。”
“哗啦!”他的话音刚落,监管者的左手突然一动,五指上利刃撞在一起发出声响。
这一下让有些紧张的艾伯头皮一炸,只见监管者仍旧盯着他,看到他受惊的样子轻声说道“是吗?”
这一句听不出语气的话语让艾伯的神经紧绷起来,他慢慢松开窗户,随时准备转身逃走。
但监管者却不像他想的一样追着他杀。
只见监管者歪了歪头,转身向机械师逃跑的方向走去。
艾伯看着已经开始给空军包扎的机器傀儡,也翻身跳下了窗户。
已经这么久了,机械师小姐应该已经走远了吧?
趁监管者找人的时候,他也帮着一起包扎会更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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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师控制着机器人跑向空军,走近了更可以看到空军背后的伤深的几乎见骨,现在还有血从那里涌出,在周遭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红色。
她的眼眶一酸,连忙操纵着机器傀儡动作,从傀儡内部掏出一卷绷带。
那是游戏开始前医生小姐送给她的,上面据说还涂了快速治愈的药物。
“如果受伤了就用这个包扎吧,”医生小姐将绷带丢给她时的表情很是意味深长,“关键时刻是可以救命的。”
现在对她而言就是关键时刻,机械师操纵着傀儡为空军绑起了绷带,内心对医生小姐充满了感激。
等出去以后她一定要好好报答黛儿小姐!她真是一个好人!
就在机械师专心摆弄着遥控器时,突然头上一痛,接踵而来的剧痛让她下意识松开了遥控器。
在挣扎着摔在地上时,眼睛上的护目镜歪掉了。
她在天旋地转间睁开眼模糊的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的监管者。
机械师在不甘心中闭上了眼睛,似乎有眼泪划过眼角。
玛尔塔…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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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要跑到空军小姐旁的艾伯听到惨叫声愣住了,他停住脚步看向就在不远处那两道鲜红的轮廓,心中震惊不已。
列兹尼克小姐没有离开,为什么?
他的目光垂下,看到仍在有条不紊的为半昏迷的空军小姐包扎的机器傀儡。
能够自己进行包扎的傀儡……列兹尼克小姐真不愧是天才机械师。
鲜红的轮廓转眼就已经消失,监管者拽着气球的身影出现在小屋子的拐角处。
艾伯不再发愣,三两步跑到空军小姐身旁,抽出绷带和傀儡一起为她包扎起来。
机械师小姐应该是为了空军小姐才没有走远的,既然如此他就先救好空军小姐吧。
狂欢之椅上的升天需要一些时间,一会再去救机械师小姐也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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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小屋子旁的一排墓碑前就有一把狂欢之椅,距离近的机械师都没挣扎就被扔上了椅子。
稍微恢复了一些元气的她挣扎着想要看看空军的情况,但空军的位置是在她坐的椅子的背面,而且中间还有好一段距离,隔着不少的墓碑。
所以机械师无论怎么挣扎都看不到空军,孱弱的她很快没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喘着气。
监管者将机械师扔上了椅子就没再管她。
他转身走向正在低头为空军包扎的艾伯和傀儡,口中哼着英伦调的曲子,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从衣角开始,每走一步,监管者就有一部分变的透明,仿佛身体凭空消失一般,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在透明的地方看出一些端倪。
而这一切,无论是背对着他的机械师,昏迷的空军还是正在低头包扎的艾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这个诡异的状况。
在走到艾伯和傀儡面前时,监管者已经完全隐身,只有从减弱了不少的红光能看出监管者的到来。
监管者在隐身中看了看拿着绷带为女士包扎的艾伯,那认真的神色让他有些沉迷,但是这是为女士包扎…让他有些不快。
他轻声“啧”了一声,抬起手打在了艾伯身侧同样埋头包扎的傀儡身上。
“咚”的一声响起,傀儡倒在地上弹了一下,像极了人挣扎的动作。
它眨了眨那双无神的眼睛,最终摔在了地上。
傀儡的头向着机械师的方向,眼中一瞬间仿佛有了神采,又慢慢的阖了起来。
再也不会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