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二人注视着,尺玉多少有些害怕,可他实在忍不住了,反复深呼吸,鼓起勇气:
“我腿麻了……”
姜临危险的神色瞬间消弭,取而代之是关切的笑容,和煦灿烂。
他俯身,两张脸距离不到十公分,鼻尖快要贴着鼻尖。
尺玉往后缩了一下,突如其来放大的面庞遮挡了他的视线,给人一种压迫感。
姜临唇角泄出一丝笑,双手托着尺玉的臀,把人抱了起来,周围没有座椅,便直接把人放在观望台的矮墙上。
尺玉被姜临抱起来之后便揪着对方的衣领,本以为能够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却被放在了矮墙上!
矮墙虽然不到半人高,但外面就是悬空,掉下去也是好几米的高度。
尺玉心都揪紧了。
也揪紧了姜临的衣角。
好不容易坐稳,刚回头看了一眼射箭场上的情况,就被姜临扣着手心,取出了衣角,让尺玉没地方借力。
尺玉张了张嘴,跳下矮墙?姜临肯定不愿意,他就是故意想看自己出丑。
就这样坐着,什么也不扶?
待会箭一射出去,他心一跳,人一晃,不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怎么了?”偏偏姜临还状似什么都不知道,贴心地问他有什么问题。
尺玉忧虑地晃了晃脚,“我会摔下去。”
“那你快想想办法。”
姜临压低眉头,仿佛也为他担心。
周围的确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尺玉左看右看,再三确认,在场除他以外唯二两个可以提供帮助的人,一个是姜临,一个是塞西尔。
塞西尔肯定不可能了。
他刚才还拿着那枚耳钉警示他。
尺玉深吸了一口气,繁复衬衫下雪白的胸膛深深起伏两次,探出手,搂住了姜临的脖颈。
因为伸手的动作,衣袖被卷上去了一些,藕白的手臂皮肤薄嫩,贴着姜临耳垂下的位置,动脉和静脉的血管交错跳动,不停歇。
似乎有一股香气,伴随着淡青色血管跳动而飘散,萦绕在姜临鼻尖。
姜临舒畅地赞他:“好聪明。”
一旁的塞西尔终于收回了目光,评价这一场游戏:“无趣。”
白塔之下,景雪松已经站定在射击位,单手拿着弓,另一只手托着箭,迟迟没有上弦。
“他今年才转来,恐怕根本不会射箭吧?”
“废话,贫民区学校哪里会教射箭。”
“也不一定,开学一个多月了,万一他上射箭课了呢?”
“那也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把箭术练到能控制落点在五厘米范围内啊,除非他是天才……”
“……”
“啧,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傻愣着,快点。”沃克催促。
他手里捏着一本册子,是游戏开始前塞西尔交给他,也是他所揭露的那么多秘密的来源。
他翻开下一页,浏览关于景雪松和对面十字架上卢康的恩怨。
看完,他挑了挑眉,合上册子弹了弹,真有意思。
抬头看去,射击台上,景雪松顶着众人的注视,终于把箭放在弦上,缓缓拉开了弓弦。
绷紧的弓弦宛如一轮弯月。
姿势标准,甚至因为身形高挑,十分具有观赏性。
沃克提前得知了这位传奇特招生与其他贫困生之间的龃龉,有种先知的得意,双手抱臂,扬声道:“景雪松。”
“你知道你那被踹烂的宿舍门和被浇灌墨水的衣服,是谁的手笔吗?”
景雪松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浅淡,还没说什么,被捆在十字架上的卢康先张口了:“别听他胡说,他在挑拨离间!今天这个游戏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相互排斥,好让他们看戏!”
沃克打断他:“是不是胡说,你刚才也看见了。前面那些……难道是假的?”
“塞西尔少爷无所不知,学生会还不屑于用虚假的事情来蒙骗谁。”
沃克高傲地昂着头,颇为笃定。
景雪松收回目光,继续瞄准。
卢康喊着景雪松的名字,声音凄厉,“景雪松,你听我说,那是、是特殊情况,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啊,景——”
箭簇咻呼离弓。
弓弦震颤不已。
尺玉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瞳孔皱缩,那箭头就已经落在了卢康头顶上不到两厘米的位置。
被狠狠抓紧的心脏骤然放松,一紧一松,尺玉的呼吸都紊乱了。
有人去解开了卢康的缚绳,卢康整个人瘫软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谢、谢谢,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谢谢你,谢谢,谢谢……”
他所坐的地面,还有前面的人流的血。
而他完好无损地从自己因一时气愤,觉得他冲动鲁莽,让其他贫困生的生活更加困苦,而头脑发热做出不齿行为的受害对象手中活下来。
景雪松没有上前去搀扶,只是把弓箭丢在地上,转身下楼梯,离开射击台。
尺玉心有余悸,这一连串的事情仿佛坐过山车,刺激得他时而心跳过度,时而手脚冰冷。
他跳下矮墙,问:“游戏结束啦?”
言下之意他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月亮高悬,时间已经不早了。
塞西尔却说:“别急。”
他靠近矮墙,声音不大,但所说的话一字一句清晰传递到在场所有人耳中。
“今年接受邀请的白牌学生太少,大家都还没有玩尽兴,是学生会筹备不佳。”
“为了弥补大家,学生会决定,游戏继续。下一轮上场对象,灰牌。”
“不如,就从青尺玉开始,如何?”
塞西尔转身过来,看着尺玉,绅士礼貌地询问。
尺玉小脸一白,原本闪烁着高兴眸光的眼睛瞬间暗淡,眼尾耷拉下来。
他睁大了眼,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我觉得……不如何,时间很晚了,我该睡觉了。”
塞西尔脸色冷了下来。
姜临笑着说:“想睡觉啦?那就回去休息吧。”
塞西尔不语,从白塔下上来的赵又鸣刚好抵达,塞西尔一个眼神,赵又鸣便站在了尺玉旁边,要带尺玉下去。
姜临抬手挡了一下。
“你心疼?”塞西尔把玩着刑具耳钉,金属冷光在他指尖流转,远处射下来的月光为他白金的头发渡上一层银霜,晨雾灰的长眸掠过姜临和尺玉,轻蔑地勾了一下唇。
“怜悯只会让你变得和他一样廉价。”
塞西尔漫不经心道。
姜临握了握拳,收回手。
“我会心疼一个劣等贵族?”他走回矮墙边上,咧开嘴,“我只是怕你把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新乐趣玩没了。”
塞西尔挥手,赵又鸣便抬手,想要压着尺玉的肩把人压下去,却看见他低低的眉和盖着眼角的碎发,手生硬地转向尺玉的手臂,拉着他的手臂将人带走。
尺玉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他在问系统,“我会死吗?在这个十字架上。”
“我觉得这样死有一点难看。”
“我好不容易活过来的。”
他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泛红。
系统连忙安慰他:
“宿主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宿主死掉的!”
尺玉紧皱的眉松开了一些。
很快,系统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额,可能会有点痛……”
尺玉又恢复了原本的神情,淡粉的唇弯成反弧,两颊微微有些鼓。
系统看在眼里,痛在机体,心想它真该死啊,怎么能让宿主受伤呢。
回去一定加紧学习。
尺玉听话地走到了十字架前面,地上还有泛着腥臭的血,他皱了皱鼻子,小声嗫嚅:“可以轻一点吗?我怕疼。”
似乎知道自己的理由没有说服力,又赶紧找补,好像是为了其他人着想:“弄脏绳子的话,清洗起来也很麻烦的吧?”
赵又鸣低头整理绳索,抽出绳头,开始绕着尺玉的身体捆绑。
本来听见尺玉问话的他都坚定不能忤逆会长,一抬头,看见尺玉那润湿的眼眶,微红的鼻头,和乖巧抬起的手臂。
赵又鸣顿时觉得,被那样的眼睛看着,一切想法都被搅乱了,一切意愿都不受控制了。
他微微叹气,“你别动,不然会被绳子磨破皮。”
尺玉点了点头,眼睛湿漉漉的,回答:“好喔。”
两截细伶伶的手臂挂在十字架上,因为张开手而牵扯向上的衬衫马甲露出了小小一圈腰身,莹润的肤肉若隐若现。
他脑袋低垂着,从白塔上看去,只能看见一个可爱的发旋,而现在,这个发旋似乎也有些沉闷了。
赵又鸣蹲下,替他束缚双脚。
白塔上,姜临有些烦闷地踹了一脚矮墙,真该让他去,不然那白生生的腿就这么怼到别人脸前,指不定那人还偷偷嗅闻着尺玉下身传出来的香气。
他盯着尺玉因恐惧而泛红的膝盖,兀地感到衣领有些紧,碾碎撕裂的快感和无端的焦躁在胸腔内纠缠不清。
怎么想,怎么躁郁。
姜临对塞西尔说:“叫他们快点开始。”
塞西尔目不斜视:“你也急着睡觉吗。”
姜临又踹了一脚矮墙。
在塞西尔那里吃瘪,姜临手肘倚靠在矮墙上,怅然道:“胆子这么小,吓哭了怎么办。”
“呵。”塞西尔举起红酒杯,轻抿一口,“流点眼泪而已,指不定还要流血。”
说着,他灰色眼眸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姜临。
白塔下。
景雪松被两个贵族学生推着上了射箭台,他们说:“规则就是这样,你跑什么。”
原本议论纷纷的其他人,这时也不说话了。
学生会临时变卦,很难保证人数不多的灰牌贵族轮完之后,会不会是他们。
两个人围着,景雪松无可奈何,只能留在了射箭台上。
其中一人捡起地上的弓,从箭匣子里抽出一支箭,丢到景雪松身上。
“抓紧吧。”另一人交代,“反正青尺玉跟你本来就有恩怨,也不存在下不去手的情况。”
景雪松握着弓,迟迟没动。
他跟青尺玉,是有恩怨不假。
甚至连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把揉皱的邀请函从垃圾桶里捡起来,为什么脑海里会浮现出他没到场而导致的尺玉被掐着脖子咒骂的画面,以及为什么,看见尺玉和那些贵族其乐融融,自己却依旧下不去手。
“奇了怪了,我还以为他跟青尺玉有深仇大恨,该迫不及待要射箭呢。”
最后是其中一人强行架着景雪松拉开了弓。
二人刚下场,沃克便开口了:
“青尺玉大名鼎鼎,之前把你锁在体育馆和强迫你接下邀请函的事情人尽皆知,你自己肯定更清楚,但是。”
景雪松侧眸看了眼沃克,听他又能说出什么来。
“你知道他在一周前的雨天把你千里迢迢赶来的奶奶驱逐离开的事情吗?”
【叮咚——】
【情潮来袭,请宿主及时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