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不耐烦地裹上斗篷，光着两只脚丫子，啪嗒啪嗒朝米夏跑来：“米夏，零食，我饿了。”

“……”米夏认命地翻包找肉条，“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但我饿了。”铁蛋接过肉条仓鼠一样快速进食。

卢西斯和修伊都一脸复杂，碧维卡更是仿佛目睹了世界末日，绝望地走近铁蛋，又不想走得太近。

“你为什么……要变成人类的姿态？”

龙多帅啊！碧维卡和修伊在心中呐喊。

“那么大的体型消耗的能量太多了。”铁蛋接着啃下一根肉干，“你们养不起。而且那么高和你们说话得低着头，很累。”

“你有你母亲的记忆和你诞生以来的记忆，对吗？”卢西斯问道，“你知道自己的使命了吗？”

铁蛋叼着肉干，摇头：“忘了。我只记得我自己的记忆了。”

这下连卢西斯都变灰暗了。

米夏看着沮丧到尘埃里的异界人们，讪讪地提议：“总之……咱先上去给孩子找身衣服吧。”

*

米夏其实更怕给老赵解释，毕竟宠物变儿子——虽然有些人真的把宠物当孩子养，但人形宠物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了。

而铁蛋那么依赖老赵。

米夏没自信地尽量向老赵解释一切，把老赵听得一愣一愣的。

“哦……这是铁蛋？”

老赵抬手，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好。

铁蛋自觉把头伸到老赵手底，蹭了蹭。

他现在是十来岁小男孩的外表，一头可以反光的油亮黑色短发，肤白胜雪，除了尖耳和血色竖瞳外和人类没什么两样。

老赵撸了两把这头黑发，放下手：“……是和铁蛋一个感觉。”

米夏狠狠捏住眉心，觉得老赵也真是个奇人，居然凭触感判断对象。

“不能叫铁蛋这种贱名了噻……”老赵还在喃喃，“我也莫得文化，要不找先生给你取一个？”

“我觉得很好啊。”铁蛋背着手，表现得像个乖孩子。

卢西斯在旁解释：“他的母亲为他取了名，菲尔多恩布雷彻。”

“菲尔……撒子？”老赵咬到了舌头，“那行嘛……他妈妈勒？”

“去世了。”米夏叹着气按住铁蛋的肩膀，擦了擦眼角，假哭，“这孩子已经是孤儿了。赵大爷，您愿意收养他吗？”

“但我没工作，又没钱……”

“我会帮您解决的！”米夏连忙接话，“也是您和铁蛋有缘！以后他的事就拜托您了！”

铁蛋眨了眨眼，一语不发。

【铁蛋·菲尔多恩布雷彻信赖度：20】

*

把所有事情向单青汇报完后，米夏舒了一口长气。

“干得漂亮。”单青笑盈盈地鼓掌，“那关于铁蛋……”

“现在他大名改叫菲尔多恩，小名铁蛋。”米夏翻翻资料，把铁蛋的近照提交给单青，“他的认知水平远超外表所示，但实际年龄的确只有三个月。我想，为了他的社会化，应该让他进入小学与人类的孩子多接触。”

铁蛋和他那死犟的妈不同，也不在意什么龙的尊严，对现代社会的礼仪接受良好。

但米夏不敢掉以轻心，而教育孩子这种事——果然该交给学校。

单青拿起照片，仔细端详：“他与迷宫有什么联系吗？”

米夏摇头：“他说他忘了，但红龙的力量的确有一部分转移给了他，若有什么契机，他或许能想起来。”

“契机啊……”单青沉吟，“米夏，风暴之壁正在扩张。”

米夏愣住。

“速度非常缓慢，但……”单青苦笑，“这一切一定与迷宫有关，我们还需要你继续进行探索。”

“当然！”毕竟她是拿工资的人，怎么能拒绝干活呢，“一周后我们就会尝试进入下一层，龙巢二三层地图的绘制工作也会尽快推进……”

“你记得抽空去做个全身体检，不管怎样，以你的身体为第一位，我们不能失去你。”

米夏干笑两声：“是……单姐，我有个问题，我们能公开迷宫相关的图像和视频吗？”

当初签订保密协议一是为了安抚民情，二是怕像约克那样不怀好意的人盯上米夏，总之保密内容涵盖了几乎所有方面。

但现在封锁状态还将持续，一味掩盖反而更容易让民众陷入各种不安的猜测之中。米夏和付雪文聊过，都觉得将信息公开化可能更好一些。

能维持A市运转的机缘或许正深埋于地底，迷宫迟早要向A市全体敞开，为什么不先做个预告？

“你有什么想法吗？”单青转着笔，“保密协议可以进行一定更改，但关于你的信息……那个叫约克的人我们还未找到，米夏，我认为你的存在还不能暴露出来。”

“嗯，我也觉得。”米夏点头，“是这样的，我打算……”

*

米夏提着新书包和果篮，喜气洋洋找上了老赵家的门。

她在安德烈的小区里为这一龙一人租到了还不错的房子，离铁蛋即将就读的小学也近。米夏按下门铃，门应声打开，菲尔多恩咬着苹果扶住门框，他身后老赵惴惴不安地站起身。

“你给我们找了这么好的房子，但坐吃山空啊……”老赵叹气，“娃也要读书，哪都要花钱，我还是回厂里面吧，好歹那附近能抓几条黄鳝……”

“别别别，铁蛋还在九年义务教育的保护下呢，学杂费全免。”米夏忙摆手，“悬赏金我也打您账户上了，哪天您去打一下存折检查一下吧，另外还是得买个智能机……”

米夏寻思干脆她给铁蛋买一个爷俩共用算了，不然联络也不方便，这样想着她的手指已滑向网购平台，才惊觉自己又跑题了。

“……不对！我今天来是想和您说，要不要来我这工作的。”

老赵搓了搓手，看着自己的一长一短的双腿：“我能做啥呢……”

“您以前干啥来我这也干啥。”米夏笑眯眯接过菲尔多恩递来的苹果，“我新开了家公司，正缺一个保安。”

老赵抬起眼：“哦哦……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有出息。撒子公司？”

“阳光旅行社……兼特拉尔人才交流中心。”

这是米夏和单青报备过后的决定。

修伊这样忠诚的人不愿为A市政府服务，而以官方的名义也不好招募安德烈这类有案底的人。

所以她需要一个壳子，来包容这些复杂的人才，统合信息。

刚巧出现在A市的异世界机构里没有冒险工会，异界人们现在聚会还得在光明神殿进行。为了还卢西斯他们一个清净，米夏就顺便将旅行社与冒险公会结合，注册了这家新公司。

她联系此前旅行社的同事时发现大家也各有各的难处，求职都不怎么顺利。只要开出合理的工资，从财会到客服，甚至连老板她都能拉来帮新公司打下手。

翻身农奴把歌唱——米夏忍住没太得意。

公司明面上的董事是修伊，她仅作为股东兼在职人员也不会过于醒目。但修伊这个准大学生还要忙学业，实际上的掌权人依旧是米夏，她并不担心修伊会有什么多余的心思——这人太正直了，她百分百信任他。

目前修伊对她的信赖度也到70了。

把这些好消息告诉老赵后他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连忙起身就想往厨房里钻：“都这个点咯，你留下来吃个饭嘛，家里面有菜，我马上炒好！”

米夏摸着肚子，她刚好想和铁蛋聊聊：“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赵在厨房里忙活时，米夏拿起水果刀，开始慢慢给苹果削皮。

菲尔多恩坐在凳子上观察她的动作：“皮，可以吃。”

“……你说得对，但也可以不吃。”

米夏把这串薄薄的皮拎起来抖了抖，菲尔多恩张开嘴，一口叼住咽了下去。

……坏了，这孩子去学校不会抢食吧？

“铁蛋，你怎么看我们的？”

菲尔多恩看上去有点疑惑：“我们？你是指你和老赵吗？”

他记住了老赵对自己的称呼、王贵对养父的称呼、他人对米夏的称呼，也沿袭了这些叫法。龙和人类是不同的——米夏谨记着卢西斯的警告。

他对老赵的依恋也不是孩子对父亲的依恋，龙之间不存在亲情。

那铁蛋究竟把她们当作什么呢？

“你能分清吗？我、赵大爷，还有修伊卢西斯之类的，”米夏咬了一口苹果，“或许加上你在附近的玩伴。”

她目睹过菲尔多恩与小卖部的女儿一同画画，小女孩的母亲在一旁整理货架，根本不知道女儿面对着怎样的存在。

“能分清啊，你们完全不一样。”

那他和他的母亲终究是不同的。

“你会给我肉干，老赵会给我水煮蛋和鱼。”菲尔多恩撑着脑袋，“婷婷会给我棒棒糖，修伊身上总有土豆的味道。”

……好家伙，全是吃的。米夏有点发愁，在龙的眼里她们大概就是味道不同的小菜。

“我的梦里全是血与硝烟。”菲尔多恩盯着米夏剩下的半只苹果，“还是A市比较香。你不用担心，我没有破坏的欲望，而且我知道，只有活着的人，才会做好吃的。”

厨房里有节律的切菜声咔咔响起。

米夏慢吞吞把苹果啃干净：“除了食欲你没有别的欲望了吗？”

“我喜欢暖和的地方。”菲尔多恩见苹果没了，不满地鼓起脸，“也喜欢和你们聊天。等我成年了，或许会有□□的欲望。”

“咳咳咳！！”米夏把果核扔进垃圾桶，“……小孩子想什么东西呢！你才三个月大！”

“两千年，一千年，或者三个月。”菲尔多恩可惜地望向垃圾桶，“时间在A市才有意义。我会很快长大的，毕竟我已拿到了我的真名。”

“……也不用长那么快。”

米夏沉思片刻，把手放在铁蛋头上猛搓，擦干净了手：“去学校不准翻垃圾桶，不准抢别人的食物，和同学好好相处。”

这个手感真的很不错，她能理解赵大爷了。

“才不会，你们的规则很容易理解。”菲尔多恩乖乖任她揉搓，“但我必须去学校吗？我听说要坐在同一个地方一整天，听上去很无聊。”

“……你先拿到小学文凭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