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好了!兵部尚书林大人来了!”
主簿慌里慌张跑进知府宅邸。
“哪个林大人?”知府搂着怀中美人细腰,一脸酒色,还迷糊着。
“大人,别喝了!快些更衣,京里的大人来了!”主簿上前把美人拽过去,让她退下,“啪”一声脸上挨了知府一巴掌。
“放肆!什么大人,有什么好怕的,我叔父可是……嗝,”知府醉醺醺打了个酒嗝,“我叔父可是中书侍郎,我有什么怕的。”
主簿跪在地上,捂着脸,无奈巴结着:“那大人您也不能这么去见人啊。”
他朝着同意跪伏在一旁的女人使了个眼色,女人立马心领神会,娇羞一笑迎上去。
“大人,奴家服侍您更衣。”
知府靠着软垫,嘿嘿一笑。
主簿赔着笑弯腰退出房间,关上房门,吐出一口气,小声地咒骂了一句。
“死肥猪。”
“主簿,林大人到了,在前厅,这怎么办?”小厮唯唯诺诺走上前,满脸忧惧。
“怎么办?一有事全都完蛋。”主簿狠声狠气道。
“踢到铁板了,还能怎么办?哎呀!”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里面传来女人娇羞的笑声。
认命般长叹一声,主簿去了前厅。
“你家大人呢?”林尚书坐于正位,放下茶盏,看着面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人。
“回尚书大人,知府他过来路上不小心撞上端茶送水的仆人,衣服湿了,正在更衣,马上就来。”
“那是可惜一杯好茶了。”林尚书不冷不热道。
主簿跪在地上干笑两声。
谢芜在一旁等的有些犯困,低头小小打了个哈欠。
两刻钟后,谢芜端起茶杯,已经空了。
小厮察言观色上前给他添茶,被“砰”一声吓得一抖,浇到了谢芜身上。
林尚书拍案而起:“换个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换皮去了,多久了!”
“小的该死!”小厮慌忙跪下。
谢芜看着腿上那块被水洇湿的布料,用手扇了扇,有些凉了,“嘶”了一声。
“小的给您擦擦。”小厮心惊胆颤。
“不用了。”谢芜摆手。
“谢贤侄需要更衣吗?去问你家知府腾个房间出来,带路。”林尚书起身,却是不等小厮领路大踏步直往前。
谢芜起身跟着。
路过一个房间,娇细的女声和猥琐的男声传入耳中。
“大人不要这样,弄疼奴家了……”
“怎么会,我疼你……”
主簿冷汗直流,“扑通”一声跪下。
“尚书大人……”
林尚书一声冷笑打断他,“却不想,他是如此更衣啊。”
世风日下。
谢芜默默点评道。
“你们四个,去把知府大人请出来吧。”林尚书对带来的亲兵道。
门轻轻一推就开了,传来里面二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有人搬来了一把椅子,林尚书坐了上去。
谢芜立在后面,就看见肥头大耳的男人衣衫不整的被驾了出来,扔到地上。
男人撑地抬头看着面前的紫色官服,酒醒三分,昏昏沉沉想起主簿所说:兵部尚书来了。
“尚书大人。”他磕了个头,迟迟不敢抬起。
“初安城知府宋晓峰,欺上瞒下,贪污受贿,即刻押入大牢。”林尚书平静说出结果。
“不,大人,我叔父是中书侍郎,您不能……”
“中书侍郎年事已高,陛下已准了他告老回乡的折子。”
“不……”知府瘫坐在地。
“不过。”林尚书话锋一转。
知府又打起精神抓住他衣角,“大人,您说,金银财宝,什么都可以。”
“征兵,说到底是军中的事,按军法的话,谢千户,你说该怎么处理呢?”
知府又抬头看向长身玉立的少年,捧着笑:“小谢大人,您……”
“斩立决。”谢芜眼神轻飘飘地落到他身上,唇角勾起一笑。
“知府大人,得偿所愿,可享无边极乐了。”
知府已然是吓傻了,嘴里只喃喃一个“不”字。
“明日午时行刑,宋府女眷及老幼充奴,男子充军。”林尚书说着,起身,准备带人离开。
“我不是宋府的!大人!大人饶我一命!”屋内的女子跑了出来,鞋也没穿。
女孩跪下哭哭啼啼道:“我是庄子里农户家的女儿,我是被逼的,大人,求你……”
“贱人!你故意拖着我!”知府反应过来扑向女孩。
谢芜一脚把人踹开,两个亲兵上前把人按死在地上。
女孩惊慌地喘了几口气,捂着心口,眼泪直流,又复跪向林尚书。
“大人,您把我送回家吧,民女求您了!”
“强抢民女,罪加一等。”林尚书忍着怒气,“游街示众后斩首。”
女孩听到感激地又磕几个头,“谢大人!谢谢大人!”
知府瘫软到了地上。
一行人离开知府府邸,谢芜骑马与林尚书并列,听见他叹息一声。
林尚书:“只盼着这次科举,能多有几位有才之士。”
谢芜道:“总会越来越好的,此番下来,震慑了弄虚作假之人,征兵不用担心了,边防也可加固。”
林尚书摇摇头,声音放低:“谢贤侄,都是自家人,我也就直说了,陛下糊涂,本指望太子可成大业,但那日群臣一起商议此事,太子的态度,颇为犹豫,还是陆小侯爷说了一句,他才定了态度。”
“安和去做什么?”谢芜一时口快,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太子喜欢那孩子,这几天一直叫他去东宫,我看有让他当伴读的意思。”
谢芜一点也不知道,之前陆安和也去过东宫,回来也没提过这事。
他不多问也就不说呗,瞒着他。
“哦,那得看陆侯爷的意思。”谢芜闷闷道。
林尚书忧国忧民,没听出谢芜情绪不对,感叹着:“北辽以后该怎么办呢?”
小孩长大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谢芜心里宽慰自己,也到青春期了,管的多问的多说不准还会叛逆。
要给小孩自由的空间,他想说就会说了。
“谢贤侄,奉辛以后,还要你多照顾。”
“啊?”谢芜回神。
林尚书兀自说着,“那孩子没什么心眼,说白了就是傻,他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硬要去边关,唉。”
林尚书叹口气,“也算好事,可能也是我老说他不争气的缘故,他就好强了些,也是我不对,他倔,硬要去我也不能给他绑回去,你到时候多看着他些。”
“受伤,”林尚书顿了一下,“打仗了受伤在所难免,刀剑无眼的,也算为北辽贡献了。缺东西什么的就往京里送信,陛下不管事,六部也还撑着,我们几个尚书说是斗嘴,到底也都是为了国,必要的肯定能送到,只盼太子能成明君,不算一眼望不到头。”
谢芜想宽慰几句,但想到梁泽华,欲言又止。
但愿对方不喜他不会扯到百姓身上吧。
“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林奉辛的。”谢芜看向林尚书,刚才还雷厉风行的林大人,此刻也是一位操心儿子的老父亲,担心儿子,又忧心家国。
“朝纲也是该整顿了,这一个就明目张胆的,水里还不知道有多深呢,我回去就写奏折。”
林尚书念叨着。
谢芜点头,这么大的事,他也该给家里寄封信。
顺便问问伴读的事。
回了营地,林尚书把林奉辛叫去谈话。
为了赶路,明日行刑谢芜不会去看,收拾一下下午就该出发去往边关了。
谢芜回帐子里写了封信,写了又涂了,揉皱换一张纸写。
“少爷,您可省着点吧,”扔到第三张,石坚出声提醒,“带的纸都有限的,到时候到边关还要发下去给将士,好让他们能写信寄回家。”
石坚把纸展开,折好收起来,不好给别人用他还能用。
谢芜笔尖一顿,这一次他第五句就问了伴读怎么回事,本想再抹了重写了。
就这样吧,谢芜继续写下去,扯到这次征兵怎么回事,提到是林尚书说的太子召见了陆安和,又问了下太子商议时说了什么,然后说了下对知府的处置结果,又问一遍祖母母亲身体,谢芩读书怎么样,然后谢萩乖不乖,最后才问陆安和课业如何。
伴读怎么回事。
写完他“啧”了一声,又想揉了,石坚眼疾手快抓住的手。
“少爷,别浪费了。”
谢芜干瞪着这封信,石坚也看过去,谢芜没挡,石坚一眼就看明白怎么回事。
“您不就想问陆小侯爷伴读怎么回事吗?直接问就好了,写的绕来绕去干嘛,陆小侯爷怎么会不告诉你呢?”
谢芜没说话。
这个年纪的小孩心思才最难猜呢,石坚懂什么,他又没弟弟妹妹。
“说实话,少爷,别看我这么喊你,其实我是把您当弟弟看的,您就那些心思,我能不明白吗?你就是要跟陆小侯爷闹别扭,嫌人家瞒着你事,至于吗?您都多大了,陆小侯爷才多大。”
……
谢芜嘴角一抽,咬牙:“我哪里闹别扭了?你又知道了。”
石坚:……
您信里都没喊安和,全写的陆小侯爷全名,您还没闹呢?
“少爷,您说没有就没有吧。”石坚打算先顺毛。
谢芜拿起信吹了吹,让墨迹干快些,“本来就没有,以后你不要看我写的东西。”
石坚在旁边把笔墨收起来,懒得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