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即刻出发,其实还是留了时间给谢芜,让他和家里道别。
小厮已经通报过了,老夫人和李云宁柳姨娘她们已经到了前厅,见谢芜回来,老夫人拄着拐杖由嬷嬷扶着几步上前,拉住谢芜的手紧紧不放,泣不成声。
李云宁这几年休养下,精神好了许多,头脑也清醒了些,只是坐在一边落泪,柳姨娘劝慰着她。
谢芜除了宽声安慰她们,不知如何言语。
“祖母,娘,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您别哭了。”
老夫人擦擦泪,“是,是,陛下看重你,看重我们家,是好事,去吧,去吧!”
她松开了拉着谢芜的手,谢芜跪地向她和李云宁磕了三个头,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老夫人满眼泪花看着他,拄着拐杖,李云宁和柳姨娘左右扶着,一起走到屋子门口,李云宁看着儿子挺拔的背影,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喊出声。
谢芜走到院子中间,又回头看了一眼,老夫人就笑着挥了挥手,李云宁也放下擦泪的帕子,扯出一抹温柔的笑。
谢芜嘴唇一抿,再次下跪磕了一个头,起身毅然决然走了。
府门口,秋菊以及收拾好了行李送过来,时间紧迫,行李装点得也简单。
陆安和、谢芩、林奉辛和林眠四人,点点犬一只在等着。
看到谢芜的身影,却是林奉辛先扑了上去。
“老大!你不要走哇!”一声哭嚎。
谢芜把人推开,无语至极,刚才离家的难过情绪全然消失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哭丧,起开!”
林奉辛呜咽着,“老大你也别这么咒自己啊,要去带我一起……啊!”
他话还没说完,尾调变音,一个猛扑被谢芜避开,趴到了地上。
“谁啊!竟然敢……”林奉辛手撑地往起爬,扭头看着陆安和阴沉着一张脸。
他一下子收了声,干笑道:“哈哈,一不注意没站稳,老大我没撞到你吧。”
这个还真敢,他还不能惹。
这些年,时不时莫名其妙的倒霉,有些就算他笨也看出来是陆安和在整他,可是回整回去陆安和就会跟谢芜说,谢芜会给他个眼神自己体会,然后也暗中搞他。
但是!他去告状,谢芜也只会轻飘飘来一句:一定是你先惹他不高兴了。
都是血与泪的教训,林奉辛拍拍衣服上的土,感叹命运不公。
林眠翻了个白眼,移开目光。
谢芜叹了口气,“好了,一天天嘴上没个把门的。”
他说完,发现陆安和一双眼瞪着他。
谢芜想到自己那句“你哭丧呢”,合着不把门还是他先开始的。
他嘴角勾起,“好吧,我也有错。”
陆安和不吭声,没理他。
那边林奉辛眼珠一转,快步走向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老大,我有事先走一趟,可能来不及去长亭送你了,见谅。”
“这小子又搞什么呢?”谢芜也往出走,骑上马,没多少时间给他唠嗑。
“不知道,我去看看。”林眠道别追了上去。
谢芩也是泪眼汪汪,喊了声“哥”。
谢芜拍拍他的肩,“好了,你好好读书,但也要注意休息,祖母年纪大了,家里你也多撑着,有事写信。”
谢芩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
点点被留在了家里,老夫人她们腿脚不便,谢芩留在家里看着,也不会送到京郊,只有陆安和跟谢芜去了京郊大营调兵。
只能调一百个,剩余人数要到路过的各府城去调遣。
长亭。
杨柳依依,陆安和看着谢芜带兵往远处走去,撇了撇嘴。
一个小太监骑马而来,下马给他行礼。
“陆小侯爷,太子殿下宣您进宫呢。”
陆安和“哦”了声,不感兴趣。
谢芜回头远远一看,就看到个太监立在陆安和跟前。
他还没走呢,梁泽华又来叫人。
“驾!”谢芜让行军继续,自己掉马回头。
“说什么呢?”谢芜翻身下马。
小太监行了礼,“太子殿下找陆小侯爷有事。”
谢芜道:“这样,我有些事忘了和陆小侯爷说,还请公公去旁边等一会儿。”
“应该的,奴才告退。”小太监弯腰退出了长亭。
“什么事忘了说,就你跑回来这下被有心之人抓住都能参你一本。”陆安和话语责怪,语气却温和。
“可算开口说话了,这声音听一次少一次,下次回来嗓子说不准就好了。”谢芜一笑,心里不是滋味。
自己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梁泽华把人拐走了怎么办。
他摸了摸身上,只有那副山海玉佩。
总归算个念想。
谢芜把两只全给了陆安和。
“这是做什么?”陆安和疑惑问道。
“离别礼物,给你留个念想,别我回来的晚,某人就忘了。”
陆安和轻哼一声。
“谁跟你一样忘性大,我问你,点点哪两只脚是白的,哪两只是黑的?”
谢芜一噎,是左前右后,还是右前左后来着?
陆安和拿起玉佩细细看着,一只山纹,一只海纹。
一般都是定情用的,不过谢芜一下把一套都给他,应该是不知道。
那他保管着就保管着,省得这人糊涂送了别人,再惹出一堆事来。
还是有点难过的,谢芜说他下次回来说不准自己嗓子就好了,陆安和觉得,他还是勉强可以接受自己声音这样,想谢芜能他没好的时候回来。
他把玉佩收起来,“你快走吧,待会那个老太监来催了,他最烦了。”
那老太监什么事都要问他,连他被问到什么不耐烦了,都记得清清楚楚,然后告诉太子,太子又会来问他怎么烦了,让他更觉得烦。
“你少和他打交道,能回绝的就回绝了。”谢芜怕那小太监听见了,小声道。
陆安和点点头,没头没脑来了句:“前左爪和后右爪。”
谢芜一下反应过来,笑道:“记住了。”
陆安和一下子又担心起来,嬷嬷说小孩子就数他这几年长得快,谢芜记性这么差,会不会到时候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回来不认得他。
谢芜已经上了马,“我走啦。”
“谢芜!”陆安和一嗓子喊破了音,他顾不得羞恼,问:“你让别忘了你,你会不会忘了我?”
谢芜低头闷声笑,身子都在抖,马儿不耐的打了个响鼻。
陆安和这才害羞起来,涨红了脸。
“不许笑了!我今天回去就把你忘了!”劈叉了嗓子,他又咳嗽几声。
“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呀。”谢芜这才抬头回答,一歪头,抬起两只手,只让大拇指和食指展开,其余手指收回,拼成一个长方形,把陆安和框在里面。
他眯着一只眼,陆安和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食指和拇指合上,谢芜默念了一声咔嚓。
“好了,这就代表我把你记在心里了,不会忘的。”
“奇奇怪怪。”陆安和头别到一边,不看他。
“好了,我真走啦!”谢芜摆摆手,挥鞭驾马去追上先前离开的行军。
陆安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鲜衣怒马,抬手模仿着他刚才的动作,看着一人一马越来越小,一个拐弯,终于不见。
陆安和放下了手。
小太监这才步入亭内,“小侯爷,咱走吧。”
四周无人。
陆安和转着手里的玉佩,“你什么时候能顶替那个老东西。”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侯爷,奴才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半个月内,必要他性命,不负侯爷所托。”
陆安和抬眼看他一眼,抬脚向停着的马车走去。
“稳妥一些,事成有赏。”
尘土飞扬,谢芜追上了先行的众人。
为了缩短行军时间,一队将士都配了马匹,平常谢芜总跑京郊大营,和他们也熟。
有个胆大的问了句:“谢小将军突然跑回去,见什么人去了?”一脸揶揄。
“家里的弟弟,周大哥可别打趣我了,如今,陛下亲封了我官职,我不能辜负陛下的期许,小将军这称呼等我哪天真做到了,各位再赏脸这么喊我吧。”
众将士哈哈大笑。
“咱们兄弟都服你的!”
谢芜又与他们说笑几句,后有提醒认真赶路。
走了一天一夜,先到了离京近的始安城。
谢芜带着石坚拿着令牌去见了知府,知府满脸堆笑,让他们先休整一晚,明天征的兵就到。
跑了一天一夜,不管是人还是马,都该好好休息,谢芜答应了,安排将士在城外安营扎寨,知府也送了补给过来。
谢芜挑灯看着行军路线图,下一个府城离得远,他琢磨着怎么走比较快,半路走到哪休整。
“少爷!”短短一天,石坚改不过称呼,“喂马的马夫从带的干草袋里抓出一个人。”
谢芜蹙眉,起身去查看。
外面一群人围着,时不时传来笑声。
“怎么回事?”谢芜问。
“千户您自个过来看吧,老熟人。”
将士们让开道,谢芜看到躺在人群中心满头杂草的林奉辛。
把他放倒的将士拍了拍手,“哎哟,小林,你怎么一点进步没有啊。”
林奉辛哈哈笑了两声,“吴大哥你太……”
眼里出现谢芜面无表情的脸。
林奉辛咽了口唾沫,“哈哈,老大,晚上好。”
谢芜轻哼一声,“过两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