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夫们都出去，谢芜又让03检查了一遍，确认完全没有问题，这才自己上手察看。
在他眼里，虎子的确就是在睡觉，但无论他怎么拍打叫醒，对方都毫无反应。
谢芜端过放在旁边的一盆凉水，扑了上去。
依旧一片死寂，整个房间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声。
那一刻，谢芜自己都产生一种感觉：也许这人得确没救了。
脑海里顿时警铃大作，他咬破了自己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清醒。
吱呀一声，门推开，石坚去而复返。
“少爷，我绕回来的路上，看到太子殿下了，他马上要过来了。”
谢芜咽下一口血，含糊不清吐出三个字：“门关上。”
石坚看着屋里湿淋淋躺着的人，又看看抿唇但嘴角泛红的谢芜，关上门退了出去。
谢芜低头看着躺在那的人，面色沉重。
梁泽华不紧不慢的走到院门口，谢峥跟在后面。
“太子殿下，里面您不便进去了，我派人喊他出来。”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谢芜，石坚只是打个幌子并未禀告，绕路转了一圈回来了，有大夫不放心亲自去找的老将军说的，谢峥这才知道谢芜竟然胆大至此，扣下感染疫病的尸体不处理。
梁泽华胜券在握，幻觉的加强作用下，所有人都会认为那个虎子死了，谢芜待在那，也会受一定的影响。
这一次，得胜的是他，也只会是他。
“去把门打开，孤亲自请谢二公子出来，叙叙旧。”梁泽华一抬下巴，两位禁军领命走上前。
还未动手，房间的门已经从里面打开，和旬的阳光照在谢芜脸上，他微微一笑，拱手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梁泽华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让他起来。
“谢二公子不要紧张，孤会向父皇禀明情况，为你求情，年少无畏自然……”
一声咳嗽，梁泽华注意到谢芜身后出现的那道单薄的身影。
虎子几缕湿发贴在额前，下巴处还在往下滴水，身体溃烂处肉眼可见地有所减少，他扑通一声跪下。
“草民给太子殿下请安。”
“这是怎么回事？”梁泽华勉强维持神色无异，语毕却咬紧了牙。
这怎么可能？这个人怎么可能会醒过来？系统的能力从未失灵过？到底是怎么回事？解开幻觉的方法，谢芜怎么会知道？
“若有神罚，必然也会存在神迹，殿下认为呢？”谢芜像是寻常唠嗑，问他。
梁泽华扯出一个笑，“个人运气好坏罢了。”
你不可能次次都运气好。
“近日研制的药效果不错，清晨他也只是食用饭菜噎到了，一时无气，如今已经好了，疫病造成的溃烂也在减少，府中他人也无感染情况，不知道殿下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二人陷入无声的对峙。
梁泽华抬手让禁军们退下，“孤会向父皇言明，谢二公子可以等赏赐了。”
“谢殿下。”谢芜再次向梁泽华行礼，弯腰没有再起。
梁泽华转身离开，谢峥默默看着这一切，送对方离开的路上回头看了一眼。
谢芜正好起身，对上他严厉深邃的目光，未多做动作，只抿了抿唇，站在那，大夫们又过来，绕过谢芜，去检查虎子的身体。
陆安和已经起床吃完早饭了，谢芜还没有回来，他趁着秋菊他们不注意，抱着点点偷偷跑了出去。
之前就听谢芜和石坚大夫聊的时候说的西院，陆安和躲着人，往西边走。
点点体重近日飞速增长，陆安和抱着走一会儿就得停下来歇歇，这样三四次之后，他放下了点点，让它自己走。
点点没来过这边，看陆安和往前走不管它，四条小短腿腿跑的乱七八糟，一颠一颠跟上。
陆安和也放小了步子，确保它跟得上。
看到梁泽华带着禁军浩浩荡荡走了过来，陆安和连忙抄起点点缩回拐角的墙后面。
太子怎么来了？
看人走完了，陆安和也顾不得让点点自己走了，抱着它一路小跑。
“谢芜！”
听见喊声，谢芜停止和老大夫的交谈，转头看着气喘吁吁的陆安和有些惊讶。
“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还有点点……”陆安和到跟前看到笑眯眯一脸慈祥的老大夫，不好问梁泽华的事。
“哎！这怎么让小孩子过来了？染上疫病了咋办？小孩子体弱不要在这待。”
一位严厉的大夫从屋内出来，只站在门口吆喝，也不敢过来，怕过了病气出去。
谢芜让石坚领着陆安和出去等一会，大夫们会诊完离开，他步入屋内去见虎子。
虎子一见他顿时热泪盈眶，起身又要跪下，被谢芜一把拦住。
“你是俺的恩人，这辈子当牛做马，俺虎子跟定你了！”
“倒也不必。”谢芜舌头疼，不是很想说很多话，这会儿进来也是让03再检查一遍，毕竟梁泽华来过，怕对方又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03扫描后说道没有问题，谢芜和虎子聊天只点头摇头。
被施加幻觉的人，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是真的，旁人也会觉得是真的，根源便在虎子自己身上。
至于如何唤醒？
谢芜只是想到之前自己在幻境中死过一次的经历。
当时另一个自己说：“一个死人，能有什么感觉？”
瞬息之间，他便又恢复如常。
生死轮回，只在刹那之间。
要让一个人活过来，为什么不让他先死过去呢？
当时时间紧迫，谢芜扯了块布沾了冷水就去捂住虎子的口鼻。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无法呼吸的挣扎，虎子平静地仿佛真如一具尸体，但也是一瞬间，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濒死的恐惧使他爆发出巨大的力气，一把就推开了谢芜，大口呼吸，呛咳不断。
谢芜不慎又咬到舌头，却是松了口气，去推开了门。
现在想来还是胆战心惊，这会放松下来，舌头上的痛感倒是加剧了。
谢芜估摸着一下午就好了，也懒得让03花费能量治疗。
虎子对他感恩戴德，谢芜舌头疼不想说话，那老实孩子以为谢芜觉得他报答方式不好，急得要签卖身契，谢芜揪出他拽着的袖子，落荒而逃。
门口陆安和等的无聊，训练点点来来回回走路，不然他就要给它改名叫球球了。
见谢芜出来，立马换了一副欢快之色，“小芜哥哥，我们回去啦？”
谢芜点点头，“舌头咬破了。”
下半句没说，陆安和却也懂了，意思是他话会少些。
“秋菊姐姐那肯定有药，”陆安和道，“回去敷上就好了。”
那种一般会很痛一下吧，谢芜想着，摇了摇头。
“谢芜你怎么总是讳疾忌医呢？”陆安和不解，苦药不喝，扎针嫌疼，这个大概是两样都占，更不乐意了。
“小伤。”
言简意赅，不是讳疾忌医，这小伤口没几天自己就好了。
却是害怕陆安和回去要闹，谢芜赶紧叫03花能量治好了。
“已经不疼了。”他语气流利，陆安和却是疑惑。
“这么快？”刚才还不乐意说话呢。
“对啊，小伤嘛，我都说了，小伤好得快很正常吧。”
陆安和看他的确没事了，也不多说。
走到一半，小厮过来通报说圣旨到了，请谢芜到前厅领旨谢恩。
陆安和这下不想多走了，说先回去等他，谢芜让石坚跟着他，自己去了。
恩典都是很平常的赏赐，金银珠宝等等，谢峥却是等宣旨太监走了单独留谢芜说话。
“你与太子，关系恶劣。”
这是陈述句，今天上午，谢峥看的明明白白，两人剑拔弩张。
谢芜诚实答是。
“私人恩怨，不得影响国事，你可明白？”
“孙儿省的。”
这是告诫他，和太子争斗如何，家国大事面前，都是小事，太子终究会为一国之君，他终是臣子。
谢峥简单训导后便放人走了，虽然凶险，但结果总归是好的，谢芜给谢家长了脸面。
谢芜与太子之事，谢峥相信他能把握好分寸。
回去路上，正午阳光直照，谢芜望向皇宫方向。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君臣父子纲纪，于他而言，过眼云烟。
太子。
一个位置，可废可立。
对方如此步步紧逼，他又何须手下留情。
东宫。
寝殿内一片狼藉，梁泽华几乎把能砸的东西砸了个遍。
为什么？为什么谢芜总能化险为夷？就差一点，每次就差那么一点！
他一脚踢翻矮桌，泄恨般拿过靠枕撕扯，又大力扔出去。
“没用的东西。”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梁泽华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我尽力了。”
久久没有回复，他试探道：“还有别的办法，我一定能……”
“闭嘴。”对方打断他，“且先让他顺风顺水吧。”
梁泽华心有不甘，凭什么？
“还能顺风顺水到几时呢？”那道声音夹杂着嘲讽玩味。
“只怕突起一道风浪，小船就翻了。”
“那我们接下来就什么都不做吗？”梁泽华问道。
“他越早步入朝堂，才越好下手。”
一语点破，梁泽华恍然大悟。
谢二公子，和小谢将军。
两者区别还是很大的，前者老将军他们可以护着，皇帝眼里他也是无能小儿，不以为意；后者呢？哪个君王会容忍兵权永远在臣子一家手中，求情维护也只会变为催命刀。
那便，祝他顺风顺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