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小宁和唐湖露出了门,留下兰因和祁明夷独守房中逐字分析墙上的“规则怪谈”,转眼小半天过去,兰因仰头太久,脖颈酸痛,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肌肉。
“光是看墙上的规则来看不出什么来。”兰因准备再去学校里的那棵枯树旁边看一看,毕竟他写的规则里有这样一句话,“不要触碰学校旁边的哭(枯)树,如果已经触碰,立刻离开村子重新进入”。
“我和你一起去。”祁明夷收拾手边的杂物,一股脑装进背包里站起身:“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还能……”
“不。”兰因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我自己去,你留下等着小宁他们回来,放心,我不会出事。”
他说完,就朝着门口走去。
兰因前脚迈出门口,后脚还没追上,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听起来不是很真切的“啊啊”声,他驻足聆听,以为是村子里的地缚灵作祟,于是静待其现身。
看来下午也不能消停了,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值得这些鬼大老远跑过来叫喊。
兰因轻轻呼出一口气,站在原地等待这只新鬼和他“脸贴脸”制造惊吓,半晌,门口没有一点风吹草动,兰因疑惑地看了看四周,似乎在疑惑为什么那女鬼没有出现。
但那喊声的确没停下来过,也愈发凄厉,兰因确定自己没听错,一直到那叫喊声渐渐变得虚弱下来,他才想起祁明夷来。
“祁明夷,我在门口听见一点动静。”兰因说。
“又是鬼么?”祁明夷考虑到墙上面的规则,出言嘱咐:“别和他说话,尽量忽略他就好。”
兰因“嗯”了一声,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没见到鬼的身影,祁明夷已经走到他身边来,半倚着门框向外看去。
下一秒,不远处的房屋后步履蹒跚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不,更确切的来说是女鬼,一个面目全非的女鬼。
一阵寒意没由来的顺着兰因的小腿向上蔓延,只见那女鬼虽走的艰难,却异常的快,她满脸的污血也遮掩不住生前的清秀面容,凌乱的头发不知被什么切断半截,剩下的和着污泥牢牢粘在脸上。
兰因盯着女鬼看了两眼,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女鬼张了张嘴,扯着嗓子想要说什么,兰因看得清清楚楚,那女鬼只能“咿咿呀呀”艰难发出一点声音,不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说话,而是被人连根拔了舌头,只能发出一点简单的音节。
“她这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兰因无视女鬼身上的污渍,毫无感情的走过去,他比女鬼高上一头,想要看清女鬼的面容要微微弯下腰,与女鬼四目相对后,猛然发现这差点被错过的细节——眼睛。
没错,就是那双已经白里泛黄的眼睛。
“祁明夷,我觉得这女鬼的眼睛似乎和你有点像……”兰因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祁明夷僵了半边身子,他继续端详,任凭女鬼怎么叫喊也不回答,这样就不算是“与其交谈”。
“是吗?我看看。”祁明夷饶有兴趣的凑过来,站到兰因身后,和他贴在一起。
女鬼与之前的男鬼不同,看样子残存了一些理智,近距离见到祁明夷那张脸便闭上了嘴,她不想让眼前这人见到自己如此不体面的样子,至少要端庄一些出现。
见到女鬼的面容,祁明夷不可置信退后两步,瞳孔颤抖着张了张嘴:“……母、母亲……”
他很少这样失态。
女鬼跛着脚,她想靠近祁明夷,伸着手想摸一摸她的脸,可她意识到自己满手血污,且早已不在人世,一时间有些犹豫,手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祁明夷接住女鬼的手放在自己脸旁,喉咙发紧说道:“母亲,您、您怎么……”
女鬼摇摇头,即便脸上的肌肉已经因为腐烂和僵硬不能再做出什么表情,依旧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那双泛白的眼睛忽得流下两滴血泪,落在祁明夷握住她手的手背上。
那滴泪顺着手背滑进手掌,就像久旱逢甘雨,砸在贫瘠皲裂的土地上。
女鬼见到祁明夷,算是了却压在内心深处的执念,虽然有些不舍,但她知道,她不能再留下了,已经到了她该走的时候。
……
祁明夷触犯了规则,但是兰因没有阻拦,他听见祁明夷喊对方母亲,也看见祁明夷情绪又变得异常起来,他想,这女鬼身上罕见的没有怨气,不会伤人,应该让两人好好聊一聊。
等到女鬼消散,祁明夷缓缓放下手,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祁明夷,节哀。”兰因回想着书里写着的安慰人的话,将手搭在祁明夷的肩上:“人死不能复生,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呢,你……”
“为什么是我?”祁明夷眼中血丝密布,像是疯了般低吼着:“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什么?”兰因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头雾水,露出憋屈的神情:“什么是你?”
祁明夷转过身,红着眼睛盯着兰因的脸,步步紧逼:“为什么我活该经历祭祀?他们屠村的时候你们这些正派的天师又在哪里?”
兰因更是憋屈,在哪里?他大概还没出生吧。
祁明夷突然停止询问,恍惚间像是透过兰因在看别的什么人,趁着兰因没有防备,用力掐上了他的脖子,眼中杀气凛然,起码在这一秒,他是真想杀死眼前人。
“你们!你们在干嘛!?”远处,拓印完祭祀图案的小宁和唐湖露本来还在说说笑笑,一见到这大场面差点吓得心脏从嗓子眼跳出来。
“祁明夷,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兰因啊,不是鬼,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啊!”小宁立刻发现祁明夷状态似乎不对,脚下抹油般飞奔过去,声音都变了调:“住手,住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