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鬼向我招手……”兰因喃喃低语,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一见生财啊……”
是黑白无常!
“兰因,坚持一下,我带你回去。”都见到地府公务员了,祁明夷一点不敢停下,抱着兰因想先回到村子里去。
地上的符纸小人手牵着手围着一个圈,把祁明夷和兰因护在中间,满是防备,祁明夷抱着兰因每走一步,符纸小人们便要快速向前跑追上他们。
“不,先不回!”兰因紧紧攥着祁明夷的衣襟,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却坚定的看向对方:“再往里走一走!”
他有预感,真正的答案离他们很近,只要再向里面走上一段距离一定会看见整个长福村藏着的秘密。
“你……”祁明夷皱起眉,想阻止的话却哽在了喉咙里,他有点无奈,佯装威胁道:“好吧,我带你进去,但如果有什么危险,我一定扔下你这个小累赘。”
兰因闻言,鼻尖一皱,不情不愿撇过头去小声嘟囔:“知道了。”
树林大雾弥漫的深处,祁明夷在符纸小人们的守护下脚下生风,一边注意着兰因的情况,一边辨别方向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脚下的泥土逐渐变得黑黢黢,混合着让人难以忽略的铁锈味,泥土溅在祁明夷的鞋面上,一点腥臊味挥之不去。
兰因心安理得靠在祁明夷胸前,心里想着山上那群老古董说的根本就是错的,爷爷也是错的,这个叫祁明夷的邪修根本就不是什么坏人,他愿意陪自己查看与他无关的案件,也愿意让自己学他的独门绝技,现在自己身体不舒服,他还抱着自己走,试问哪个坏人会做这么多的好事呢?
等回到山上一定要和他们说一说,为祁明夷正名!
正想着,祁明夷脚步忽然一顿,兰因感受到周围气场不对劲,顾不得身体的不适,猛地抬起头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把兰因重新吓回灵体。
最中心的杨树枝上挂着一排用白色布条包裹着的动物尸体,有的已经被风吹日晒腐烂成森森白骨,有的像是刚刚被挂上去,还能清晰的看见看见猫脖子上割裂的伤口,还有皮开肉绽、惨不忍睹的身体。
“毛、毛茸茸!”兰因惊讶的瞪着眼,手指颤抖着指向树枝道:“好多……”
这么多的猫被献祭后死亡,又不能入土为安被悬挂在树枝上,难怪会有怨气,可是,这些怨气是不是有些多?一般情况下低龄生物即便再多也不会汇聚这么多的怨气,除非这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没被发现。
“看来是长福村的村民用猫献祭之后挂在这,然后请道士来这里,在树林外侧设了阵法进行封印。”祁明夷稍弯下腰,放轻力度把兰因放下来,让他站稳。
目测没什么危险后,祁明夷朝着地上的符纸小人们招招手,本来还在张牙舞爪四处戒备的小纸片人们就像收到“紧急集合”的命令似的,一个接一个快速跳回祁明夷肩膀,然后消失不见。
祁明夷看着兰因恨不得随着符纸小人一起走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笑:“身体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好多了。”兰因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可以呼吸。”
看来只要越过那段法阵就没事了。
兰因想着,一边回过头去感知阵法的构成,只一眼,他就已经学了七七八八,顺便想了两个还算顺手又不费什么力气的破阵之法,等把树林的一切调查清楚,他就动动手指,学着小说霸总那种天凉王破的感觉,霸气的毁掉这个夺走他空气的坏东西。
“嗯,站稳了,我过去看看。”祁明夷轻轻扫了一眼四周,转身向距离他们最近的树枝走去。
这些猫的尸体打远处看上去像用白布随手一包便吊在树枝上,但走过去仔细辨别才能发现,那些白布实际上被撕成一条一条,只露出猫头,然后将猫的身体团成一团包裹起来。
“看着,像是人类幼崽。”兰因估摸着猫尸的大小,然后惊讶的发现,这居然和自己在书里见到过的婴儿一般大小。
祁明夷抬手取下一具猫尸,三两下就扯开外面那层风干的白布,这才发现,接触到猫身的那一面的白布上有朱砂画符的痕迹,只是那符已经过去太久,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兰因跟着蹭过来,有些错愕的看着祁明夷手里的猫尸,几息之后才慢慢开口:“它们的灵魂,找不到了。”
祁明夷眼皮子都没抬,回答他:“废话,你以为那些村民祭祀用的是什么?被折磨过后的灵魂才能存于世间最久。”
兰因“哦”了一声,梳理着事情的始末,心中大概有了眉目。
他身高只有一米七八,相较于祁明夷这种目测一米八五还十分壮实的男生不同,即便尽力向上也只能勉强摸到猫尸的一个角,他想再打开几个还未腐烂的白布,以他的阅历一定能分辨出上面画的是什么符。
“好高!”兰因围着树干绕了两圈,要拿又拿不到,干着急。
“作为一名合格的人类,不应该学会正确使用工具吗?”祁明夷语气懒散,眯着眸子靠在一旁的树上调侃道:“还是说……”你不是人类?
“不是小傻子!”兰因打断祁明夷的话,着急为自己证明:“我当然知道找个工具了!”
祁明夷挑眉,指了指地上的树枝:“我看那个就不错。”
兰因冷哼一声,捡起树枝,费力的拿下猫尸垂眸盯着看,这猫尸显然是新挂上去不久的,肉还没完全腐蚀,兰因轻轻掀开白布条,打量着上面暗红色朱砂勾勒出来的符咒。
接下来,两人都分别打开好多个猫尸,上面的符咒也都是大同小异的祈福咒,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符咒,就是刚入门不久的天师也会画上两笔。
猫尸的数量不在少数,靠近中心的杨树上挂的满满当当,不知道这些村民从哪捉来这么多的无辜生命。
兰因十分气愤,手指颤抖着指向树林的猫尸道:“祁明夷,你看看,这才是邪术!罪大恶极的邪术!”
“呵。”祁明夷蹦出一个字,他问:“小兰因,你知道‘洗猫儿’吗?”
什么鬼东西?
兰因一脸茫然的摇摇头:“没听说过。”
“也难怪,你平时啃的那些书里应该也不会记载这种东西。”祁明夷解释说:“洗猫儿是特殊地方的民俗,当猫死去后按照民俗中的说法,是不能掩埋的,他们当地人用稻草将猫尸裹好,然后挂在大树上。”
“可稻草不是白布……”兰因提出质疑,他知道,有些东西,特别是道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该是什么东西就是什么东西,有些时候就算是不同牌子用着都会有误差,所以他不能明白为什么长福村的人会把稻草换成白布。
祁明夷笑起来:“兰因,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天真?”
兰因一副不明白的样子,疑惑道:“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稻草有稻草的作用,用画了符咒的白布也一定有它的用处。”祁明夷耐心解释说:“长福村的人想用这样的邪术达到某种目的,这样的目的是用稻草求不来的,他们必须要用更有用的方式,因此他们改了‘洗猫儿’的习俗……也许他们所求更加过分,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而这种行为,你做不出。”
“有时候天真是好事。”最后祁明夷弯弯绕绕的话术结束,只留下了这一句话。
兰因静静地听着祁明夷的话,总觉得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自己难以理解的复杂感情,他想抓住这种感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自己的指缝中悄然流走。
向兰因解释完“洗猫儿”后,祁明夷放出符纸小人,然后贴心的给每个符纸小人发了一根树枝,叫它们把地上排排放好的猫尸好好埋了再过来找自己。
兰因拧着眉出了会神,突然猛地抬起头,连可爱的符纸小人都没顾得上看一眼,快步走到祁明夷身边小声道:“你觉不觉得,好像有什么,在盯着我们?”
其实不用提醒祁明夷也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若即若离的盯着他们看,起初他没感受到恶意,所以就没搭理,不过现在,那视线越靠越近,让人难以忽略,像是黑暗中一直窥探之眼,带着怨恨的情绪和满满的恶意缓缓靠近。
是觉得他们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所以准备杀人灭口了吗?
不,不对。
这怨恨和恶意的确存在,但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祁明夷,看那边。”兰因瞳孔微沉,迅速偏头看向那视线的来源,可惜窥视之人十分敏锐,兰因刚要看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便像一阵风一样迅速跑走了。
随着那道视线的消失,树林中逐渐变得阴冷起来,先前在兰因身边那种掠夺空气的感觉再次汹涌的袭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全身剧烈疼痛
让兰因站不稳,险些跪了下去。
“这里的雾气好像小了不少,是因为把猫尸从树上拿下来,破坏了树林整体的阵法吗?”祁明夷并没有发现兰因那边的异样,还在分析猫尸和阵法的关系,他又试着扯下两个包裹着白布的猫尸,不过这次的手感竟然比之前都沉了不少。
有点意思,这样的邪术手段他还从来没见过呢。
不远处靠着树干休息了一会的兰因重新打好精神,强忍着不适,白着脸环视了一圈,他突然发现,从自己身边这棵树上涌出的怨气竟然比旁边几棵树涌出的怨气浓上不少。
难不成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们忽略了?
兰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默默移开了目光,他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撑他去探查真相,只能小声喊祁明夷:“咳咳……祁明夷,你过来看。”
祁明夷闻言头也没抬,出声搭话道:“好,马上就来。”
树林的大雾彻底散开,两人这才看清了挂在树枝上的猫尸全貌,有些猫尸应该是血液还没滴干就被送来挂着,被风一吹,血液便四处飞溅,顺着树干缓缓流下来,和地上的泥土混在一起。
还有一些干脆连内脏都被挤压出来,在半空随着风来回摆动。
这些尸体比两人预想的还要多。
“祁明夷,你看这棵树,比其他树怨气重。”兰因攥着衣服下摆,身形有些不稳,但他还是故作轻松靠着树干,将祁明夷的注意力尽数转移,后者一时间竟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兰因说:“我够不到上面的树枝,你可以,帮我吗?”
祁明夷没说话,只是稍微踮踮脚便拿到了离地面最近的白布,他眉心紧蹙,神色凝重,轻轻打开满是血渍的白布,那白布上面没有朱砂画的符,反而是褐色的血迹染得到处都是,等看清里面包的东西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