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是转头,怔怔地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李鹤霖。
“尊师?你说什么?”
李鹤霖不语,一步步地靠近她。
余念说不清楚为什么,她感到了阵阵危险的气息,这是尊师教她的,如何辨别对方是否带有杀气。
但她一步也没有后退,就这么看着李鹤霖靠近自己,然后再是脖颈处感到一丝冰冷。
她低头看去,李鹤霖的长剑正抵于自己的脖颈处。
“......尊师?”她疑惑地开了口,保持垂眸的姿势,目光不离长剑剑刃,仿佛时间定格。
“看到那把木椅了么?走过去,坐下。”李鹤霖漠然地吩咐道。
余念猛地抬眼,四目相对之时,李鹤霖下意识地看向一边。
“徒儿......理应听尊师的话,可这次若我不按你说的做,尊师会如何?杀了我吗?”
李鹤霖没有回答,心中五味杂陈,她怕一说话,就暴露了心中所想。
她用力将余念一推,余念瞬间摔倒在木椅旁。
使力一扯,李鹤霖便将她拎起来,扔在木凳上,三下五除二地捆住了她的双手双脚。
过程十分迅速,余念并未反抗。
“尊师这是做什么......你不绑我,徒儿也不会跑的。”
“别叫我尊师了,我不是你的尊师。”李鹤霖背对着她,声线低沉。
余念轻轻挣扎了一下,发现没什么用,随即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她仍然背对着余念。
木凳上的人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背影。
“今日之事,尊师是早有预谋的吗?还是因为徒儿那天的逾矩,尊师因此讨厌我了,所以绑我来这?”
“......”
余念见她不说话,莫名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她用力挣扎起来,木椅咯吱咯吱地响,李鹤霖闻声回头,只见余念因为挣扎幅度过大,连人带椅摔倒在地。
她握紧双拳,向前的步伐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走到她跟前,将她扶了起来。
“别做无谓的挣扎,我不会放你离开。”
身体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上,余念疼痛难忍,又因李鹤霖的冷漠,委屈的心绪逐渐攀升。
她阖上双眼,咬的发白的嘴唇慢慢张开,声音沙哑:“为什么......为什么绑我来......告诉我。”
像是乞求一般的开口。
她甚至不敢问那句“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不是也是你的预谋。”,这太残忍了。
可她没想到,李鹤霖的残忍嗜人心超出了她的料想,什么也没问,就全说了。
“殿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相见么?”
余念用尽全力地将眼中集聚的泪水收回,呼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更加体面一些。
“你想说,我们的初见也是你安排好的?”
“不是。”
不是?余念有些发愣,但随即又是一盆冷水浇下,将她伤的体无完肤。
“见你的第一眼起,我便下定决心从你下手,完成我的计划。”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蠢。”
李鹤霖的话语没有一丝温度,她不想编织什么甜言蜜语,因为余念永远无法改变一颗棋子的命运,不如让她彻底认清现实。
“你蠢,轻信于人,又十分向往自由,热衷习武。”说这些话时,她的目光没有躲闪,“既如此,我便圆了你的梦。”
她不得不承认余念带给了她许多的美好,像一束炽热的阳光照射进她布满阴霾的灰暗人生。所以此时的冷言冷语倒像是她对自己的警告,李鹤霖,你终将回归于黑暗,那些甜蜜与温暖并不属于你,现在,正是杀死它的最好时机。
“成为教导你武功的尊师,快速又不需要耗费一兵一卒,便能够让你完全信任我,乖乖听话出宫。”
“你太弱了,所以如今,只能任人宰割。”
余念神色木木,仿佛一盏失去魂魄的引魂灯,没了昔日的荣光,也没了灵魂。
尊师对我的理解,对我的包容,都是假象?
“难道萧嫔也是……也是你的人?”
李鹤霖不置可否。
“说了这么多......你绑我来此,到底想做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陛.....陛下,摄政王府......并未寻到公主殿下的踪迹!”
龙椅之上,那人怒火中烧地扫视着跪成一片的奴仆。
“陛下息怒。”余冀不紧不慢地开口,好整以暇地看向龙椅中人。
“呵,皇弟,涟安失踪了,可朕听闻有人在摄政王府门口见到了涟安,所以派人去搜寻,皇弟不会怪朕吧?”
皇帝强压下心头怒火,言语还算客气,可眼中暴露了直勾勾的敌意。
“臣弟自然不敢怪罪陛下,只是,这搜也搜过了,不也是没能寻到涟安么?”
“都给朕去找!”他大吼着命令道。
众人涌出主殿,殿外禁卫军也整装待发,准备出宫寻找公主殿下。
顷刻间,殿内只剩皇帝与他两人。
“陛下其实不必如此着急。”
见余冀悠哉悠哉的样子,皇帝眯起双眼,眼中透露着危险与杀意。
“是你做的吧,余冀,你胆子也是够大的!”
见龙椅中人坐不住了,余冀勾唇,笑未至眼底,目中阴厉尽显。
“陛下想知道涟安现下在何处么?”
皇帝起身,走下台阶,步伐铿锵,威慑力十足。他走近余冀。
“别和亲朕弯弯绕绕的,朕可以轻易地杀了你!”
闻言余冀冷笑一身,不掩嘲讽之意:“陛下可以试试。”
面前之人瞪大双眼,虽气势汹汹,但并未履行他所说的杀死余冀的妄言。
“陛下真是一点都没变啊,永远只会嘴上威胁人。”他主动上前,面前之人的冕冠将要触碰到他的额头,“就像当年,你只会威胁父皇立下诏书,嘴上说着若不立诏就杀了我,可你真的敢么?”
多年前的记忆仿佛瞬间被揭开,他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
“也只有父皇心慈,相信了你的话,传位于你,而你呢?得到了诏书还要他的命!”
“你闭嘴!这......这都不是真的,你......你闭嘴!”
剩下的只有毫无意义的嚎叫,没有半点帝王威仪,倒像是在和余冀求饶一般。
余冀并没有就此住口,继续道:“怎么,欺骗自己欺骗久了,不会以为谎言就都是真的了吧?”
退至门柱处,皇帝总算稳住了身形,扶着歪斜的冕冠,再度出声:“朕奈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之人,你休想以摄政王的身份放肆,信口雌黄!”
余冀冷哼一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本王今日没工夫与你扯这些陈年旧事,今日,你若将兵权归还于马逸尘,我便告诉你涟安现下在何处,如若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
“当然,和亲这件事,你想都不用想了。”
悔婚的后果,不需要余冀提醒他。
皇帝怒气不减,却又无可奈何,只道先交代涟安在哪,再归还兵权。
“废话就不必说了,陛下,若是您让我等的不耐烦了,涟安是否有命活着回来见你,我就说不准了。”
皇帝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不是自诩忠义爱民吗,她是你亲侄女!你会忍心杀她?”
“我是不会杀她,但负责看守她的又不是我。”
“是谁?是不是你那个门客!”皇帝气急败坏地质问道,“早知如此,朕就该在她第一次进宫的时候杀了她!”
得不到回应,他又自顾自地揣度起来:“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出现了,马逸尘也背叛了朕,朕的涟安也被拐了去!”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操心这些?”余冀终是被他说烦了,眸子一冷,“速速归还兵权,否则,就等着三国攻破城池,大梁,将毁于你手!”
余冀并不确定是否能通过公主来打动这位自私自利的皇帝,于是补充起了寻不到涟安的后果。
谁料此话一出,换来的却是他一阵嘲讽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弟,你还是不懂得帝王的权谋之术!”
余冀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皇帝一脸阴笑,重新直起身来:“只有兵权在握,整个大梁才握于朕手!任何其他的因素,都无法影响到朕!让出兵权?笑话!”
余冀面色一沉。
“你说得对,朕能够登基,实属不易,所以朕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权力!没有人可以威胁到朕,绕是你,父皇最器重的皇子?那也不行!”
“......可涟安......”
“涟安?她是朕的女儿,为了大梁的安危而牺牲,是她的责任。”
余冀不免感到一阵恶心。竟有人能够想都不想便把女儿当做弃子一样丢弃,若是只有如此冷心冷肺的人才能坐上皇位,他宁愿放弃争夺这个身份。
“至于和亲......只要兵权握于朕手,朕会害怕那取取三个小国?大不了就开战!”
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权势,地位,百姓与儿女?那都不重要。
“皇弟,你输了。”
空中金黄将要升至头顶,却迟迟没有人来接应李鹤霖。
余念被绑的四肢酸痛,许久没有饮水,导致口干舌燥。但她不想向李鹤林乞讨哪怕一滴水。
她咳了两声,开口道:“即将正午,还没有人来。”
李鹤霖蹲在屋前,虽面无表情,但心中已焦躁起来。
莫非余冀失败了?为何还没有人前来?
余念盯着门口那人,出声道:“你失败了,尊师。”
李鹤霖仍未理睬。
“你们拿不到兵权的。父皇......放弃我了。”
她言语肯定,亦是悲凉又无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