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桐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已经是天大亮。
金色的阳光从天穹射下来，湛蓝的天似乎极低，木龙树柔软的枝叶像是波浪般浮动。
姜桐揉着发胀的眼，试图驱散倦意，她忽然想起什么，僵硬的转过头，看到睡在她身边的人。
玉雾棠睡着的时候很漂亮，微微侧着身，乌黑的鬓发凌乱垂落在眉宇间，神情恬静。
姜桐推了一下玉雾棠，玉雾棠没有醒。
又推了下，玉雾棠蹙着眉，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嗯。”
姜桐说道：“今日是初一，你不是要去聚灵峰开会吗，快去吧。”
这也是姜桐听穿山甲麟儿说的，天衍宗有规矩，每逢初一、十五，天衍宗所有长老，高层都会前往主峰开会，商讨最近九州发生的大事。
玉雾棠闭着眼，继续睡。
姜桐头大，她之前和玉雾棠在魔宫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自然很清楚玉雾棠的性子。
玉雾棠这个人，表面清冷，内里却狡诈的像是狐狸，没人知道她还有赖床的坏习惯。
早上她在魔宫基本上是看不到玉雾棠的。只要玉雾棠一睡着，想要叫醒她就难得很。
玉雾棠翻了个身，将头埋进枝叶间，木龙树柔软的枝叶可以作床垫，也能做被褥。姜桐懒得理她，转身想走。
功德。积累功德！
姜桐折返回去，把她抱起来，玉雾棠很自然的搂住姜桐的颈脖。
玉雾棠睡着的时候是最好说话的，全身软的像是水，腰肢纤细的不盈一握，皮肤在阳光的白的近乎透明。
这是姜桐第一次进玉雾棠的房间，四周的装饰几乎要把她的眼睛都闪瞎，一面雅致的雕花精美的屏风横在眼前，走进屏风，是垂着轻纱的床榻，靠墙的巨大青木架子上，摆放着各种昂贵的珠宝、瓷器，以及一些稀有的小玩意。
各种颜色的泥塑整齐排列。
墙边摆放着十几盆灵植，每一盆都仿佛是从不同的地域带回的奇珍异品，被贴上了标签。
标签是玉雾棠自己写的，上面的字迹清秀。
穿山甲慌张的走过来：“姜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少宗主……啊！外面亲传弟子已经来了。”
玉雾棠靠在姜桐怀中，仍然闭着眼，睡得安详又恬静，许是在睡梦中听到穿山甲的吵嚷，她把脸往姜桐衣服里埋。
姜桐：……
平时玉雾棠住在这个庭院，偶尔有亲传弟子来找她，她也不用起的太早，但是今日是每月的例会，如果玉雾棠这个少宗主都不去，其它人去干什么？
姜桐拿着柳枝帮玉雾棠刷牙，玉雾棠一点也没变，虽然靠着床沿坐，但仍然闭着眼，姜桐捏着她的脸颊：“师姐，张开嘴，要刷牙了。”
她便敷衍的张开嘴。
穿山甲早就准备好了精致的早餐：“姜小姐……”
穿山甲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二小姐自继任少宗主以来，每月的晨间例会起床对她来讲都是老大难，不折腾半个时辰是不可能起得来的。
今天！她居然被姜小姐伺候着起了床！
姜桐手忙脚乱的接过穿山甲手里的早餐，端到房间里来，发现玉雾棠又倒回床上，头朝里，抓着被褥又睡着了。
……
姜桐也不知道怎么让玉雾棠吃好早餐的。
玉雾棠总算是清醒了些，她眯着眼看了姜桐半晌，脸色很差，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前些日子后山宝物“八卦图”被偷，仙愁岭这边全是弟子把守，姜桐在院外转了一圈，根本看不到可乘之机。
姜桐结束了课程，郁郁回到阁楼，穿山甲急忙走过来，挥舞着小爪子：“姜小姐，你的书房在这边。”
姜桐微笑：“我知道，我只是想进去看看玉师姐。”
穿山甲说：“可是玉宗主说……今夜不见外人。”
姜桐：“她不见外人，我又不是。我是她的妻子。”
穿山甲担忧的看着她。
玉宗主虽然看起来温柔好说话，但却是个很强势有威严的人，她说过的话从来不喜说第二遍的。那天晚上都说了让姜小姐自己用一个书房，如今姜小姐进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穿山甲待要拦着姜桐，却冷不丁又想起早上看到的画面。
或许姜小姐有特别的本事，在玉宗主眼中不一样。
姜桐推门进去的时候，潜伏在她脚下的小猫一个飞窜，跟着她一起进了书房。
书房的灯火点的很亮，是六角外罩绢纱的彩灯，玉雾棠已经是一袭青色绉纱，墨发用玉簪挽起，风姿绰约的坐在书案前，低头刷着竹简。
烛光下女人的眉眼沉静，完全和早上见到的不一样。
姜桐在她对面坐下，从乾坤袋里拿出白日在内门留下的功课，支着下巴翻书。
玉雾棠：……
平时她姑且能够坦然面对这位姜大小姐，心情好时甚至还能逗一逗。
可是如今对方坐在自己面前，她竟是如坐针毡。
玉雾棠说：“已经给你收拾出了一间比这里更大的房子，姜小姐这是何意？”
姜桐抬头，冲她微笑：“我想和师姐在一起。”
玉雾棠深深的看她一眼。
那只小猫躲在角落里，梳理了一会儿自己，大抵是觉得气氛太安静，它爬过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两人的神色，在确定两人心情都不好后，它开始不断地后空翻，挥舞两只爪子，试图逗她们开心。
姜桐抱住它，顺了顺它的毛。
“师姐这猫没名字，我想给它取个名字，可以吗？”姜桐问。
玉雾棠：“什么名字？”
姜桐揉了一把小猫的头，说：“醒醒。”
小白猫抬头看着她，呜嗷叫了一声。
玉雾棠耳根泛起薄红，眉头不易觉察的一蹙。
想把这人赶出去。
但今早上她确实帮了大忙，自己早上有个什么毛病，玉雾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如今看她，虽然嘴里说着嘲讽的话，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人畜无害，玉雾棠一时间也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在嘲讽，还是只是单纯想给小猫取名。
玉雾棠放下刷子，垂眸遮挡神色，白皙如玉的手随意翻着桌边的箱子，忽然发现什么。
“还我钱。”
姜桐：？
玉雾棠说：“上次在寒骨山你撕裂的衣裙，五百银，还有你住在这里，我尚未收你的房租。”
玉雾棠手中拿着一件玄色的衣裙，这是上次在寒骨山，姜桐不小心扯烂的那件。
姜桐立马熄声，真是惹到了她，什么都能和你想起来。
玉雾棠也没打算让姜桐还，只是想看看她的表情。
就，挺好笑的。
玉雾棠随后顺手把衣服扔给穿山甲，丝毫不带犹豫，就这样遗弃了。
好浪费。姜桐心里腹诽。
姜桐：“师姐，经文上的这个地方，我不会……”
玉雾棠揉了揉眉心：“日后，只许问三个问题。”
姜桐：“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玉雾棠说：“就凭我是被问的人。”
姜桐无语了：“今早上我帮了你大忙，你不该感谢我吗？”
玉雾棠冷冷道：“你要是再提一次早上的事，我便一个问题也不回答你。”
夜晚的烛光黄澄澄的，照映着两人的脸，两人的身。姜桐恹恹写着字，两人无话很久。
忽然听到玉雾棠说：“你要是想在此处学习，明日，我便叫麟儿搬张桌子进来吧。”
姜桐一愣，悄悄翘了翘唇角。
她做完功课，走出书房，找到穿山甲：“刚才玉雾棠的那件衣服，可以给我吗？”
玉雾棠衣服很多，平时经常会扔掉一些很久不穿的，穿山甲会拿这些衣服去卖钱。
但此刻姜大小姐要，穿山甲还是忙不迭把那衣服捧上来。
五百银……
姜桐盯着名贵鲛纱上的裂口，犯起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