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文莹对着萧惊点了点头，将手上提着的泡芙放在桌子上。
像是瞧出了萧惊的紧张，她笑着打开泡芙，递给萧惊一个：
“别紧张，就当自己家。”
顾鸿把书包提进卧室，衣服袖子被撸到臂弯处。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围裙往腰上系，一边拿出个泡芙吃一边往厨房走：“妈——你吃饭了么？要不我给你下个面？”
“吃过了。”
文莹探头过去，笑容温和：“那碗你放着，等会儿妈来洗。”
“不用！分分钟的事！”
厨房里传来叮铃咣啷的碗筷碰撞声。
文莹有些渴，起身去饮水机倒了杯水，余光瞥到正拿着泡芙坐立不安的萧惊。
这孩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文莹将手上的杯子放下，尽量放缓声音：“小鸿说你租的房子出问题了？你爸妈呢？”
爸妈……
萧惊的眼睛闪了闪。
他垂下头，手指攥着泡芙的包装袋，羽毛似的长睫敛着，在眼前投下一片阴翳。
良久，他才轻声回了句：“他们忙。”
“没空管我。”
“我一直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
萧惊将泡芙撕开，放在嘴里咀嚼着，声音囫囵：“阿姨放心，等我明天就去找中介什么的看看，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
文莹听见萧惊的话，动作顿了顿。
她看着萧惊的背影，竟在里面看到了孤独和落寞，像是一张罩子将他笼在里面，与周遭一切隔绝。
瞧着让人心疼。
总归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忙……
文莹忽地想起，她先前也是这么跟顾鸿说的。
一次次响起的电话，她都是因为忙而挂断，丝毫没想过小鸿当时的心情。
难过？想念？
她统统不知道。
文莹偏头看向厨房里的顾鸿。
她把他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逼得他还在上学的年纪，就变得这么懂事，又要上学又要照顾自己。
想来，小鸿也很孤单，只是平时从没表现出来。
她近些日子真的是分身乏术，今天晚上都是推了个会议才能早点回来看他。
要是有个好朋友陪着，是不是会好些？
“没事。”
文莹拍了下萧惊的背，轻声回他：“你一个小孩子，出去自己问中介什么的估计要被骗。”
“这样，要不等你爸妈忙完，或者阿姨什么时候有空去帮你看看。在这之前——”
顾鸿刚把碗筷码进柜子里，一边解围裙一边往外走。
忽地，就听见文莹轻飘飘的一声：“你不如就先住在这边，正好跟小鸿做个伴。”
住在哪里？
谁住在这里？
做什么伴？？
窗外大雨瓢泼，惊雷乍响，像是劈到了顾鸿的心上，惊得他张嘴半天都说不出话。
好半天，他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系统：“文女士……你是在开玩笑么？”
“开什么玩笑。”
文莹疑惑地撇过头去：“萧惊不是你朋友吗？正好他现在没地方去，你又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多留两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顺带，还能叫你起床。”
文莹打开手机，往下一路滑到和陈富的聊天记录，翻出来给他看，调侃似的问他：“前段时候没少迟到吧？”
9月2日
[顾鸿妈妈，顾鸿今天迟到了半个小时]
[抱歉老师，我最近不在家，顾鸿应该是睡久了，我之后跟他说]
[好的，下不为例]
9月5日
[顾鸿妈妈，顾鸿今天又迟到了]
[抱歉老师，上回忘记跟他说了，下次一定注意！]
[好的，下不为例]
……
9月17日
[顾鸿妈妈，顾鸿今天又又又迟到了！！]
[对不起老师！我这次绝对好好说他！]
鞠躬jpg
[我……你……算了，下不为例]
顾鸿看着聊天记录上的行行罪状，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这老陈。
怎么还带跟家长告状的。
“他怎么还跟你告状呢？”
顾鸿坐在文莹身边，拿着她的手机往上翻陈富的告状记录，越翻眉头皱得越紧，强掩心虚道：“一大把年纪了，就知道告家长。”
文莹曲着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你还好意思说老师！”
顾鸿捂着脑袋，瘪了下嘴：“明明早改了，上次考差之后，就好久没迟到过了……”
“考差了？是那次考第二？”
“嗯。”
顾鸿的手伸向泡芙盒子，目光瞧向萧惊，没好气地哼了声。
“不就是这位。”
“一来就给我第一抢走了。”
“那正好。”
文莹伸手拿了俩泡芙塞顾鸿嘴里：“萧惊在这还能激励你学习，说不定学着学着还能帮你提提分。”
提分？
顾鸿嚼着泡芙，这家的泡芙是拿动物奶油做的，没有别家泡芙那种甜得发腻的感觉，是顾鸿最爱的一款。
他一手拿着一个，一边吃一边想文莹的话。
他的分数已经到顶了，只有语文还有点上升空间。
但语文这个东西，一向玄之又玄，凭顾鸿自己，目前提不出来个什么。
顾鸿之前问施泠：“施泠，你的语文怎么这么好？”
施泠想了半天，最后给他抛出来句：“天赋异禀。”
顾鸿：……
从此他就放弃了跟施泠取经的想法。
依稀记得，萧惊的语文有次跟施泠一样是年级第一来着。
顾鸿看着萧惊的目光变了，像是看着个能提分的香饽饽。
“行。”
顾鸿摊了摊手：“我没意见。”
萧惊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清隽的眉眼敛着，手指攥着衣服边缘。
“那就……”
萧惊抬起头，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耳根处泛着些红：
“麻烦阿姨了。”
“行，”文莹笑了笑，“那小惊给你爸妈拨个电话吧，我跟他们说一声。”
“虽说是忙，但也不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啊。”
萧惊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两句话。
他将界面换到电话联系人，点到通话记录最上面的一个号码拨过去，递给文莹：“阿姨，这是我爸。”
“好。”
文莹接过手机：“我来跟你爸说两句，你跟顾鸿一起吃东西吧。”
说完，文莹就拿着萧惊的手机走到阳台，不知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些什么。
萧惊偏头看向文莹的方向，忽地嘴里被塞了一个泡芙。
“看什么？”
顾鸿将盒子里最后一个泡芙塞到萧惊嘴里，另一只手拍了拍萧惊的肩：“放心，文女士能说会道，估计现在搁那儿跟你爸商量呢，不会有事的。”
顾鸿将空掉的泡芙盒子丢进垃圾桶，拉着萧惊的胳膊起来：“走吧，跟我一起去铺床，把你的行李拿出来放好。”
萧惊垂着双眸，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好。”
-
萧惊暂时在顾鸿家住了下来。
文莹第二天就去上班了，总是一连好几天都不见人影，每次回来都会给顾鸿提一盒子泡芙回来，嘱咐两句之后又走。
萧惊也没白住，每周都会给文莹转一笔房租，全被文莹转给了顾鸿，说是拿去给两人的生活费。
后面顾鸿嫌麻烦，就叫萧惊直接转给他了。
“叮——”
熟悉的到账声音响起。
顾鸿刚洗漱完出来，把睡衣和手机往自己床上一丢，提起书桌上的书包就往外走。
客厅里没有人。
顾鸿来回环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萧惊的影子。
萧惊跑哪儿去了？
明明刚刚才跟他转了生活费，怎么一瞬间就跑没影了。
算了，估计是担心迟到，先走去学校了。
真不讲义气，明明之前说要一起走的，现在竟然丢下他就跑了。
顾鸿一边将书包背在身上，一边把门反锁关好，抬步走到电梯里。
他对着电梯里光滑的墙壁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颇为自恋地笑了下。
电梯壁上映着的少年挑眉轻笑，身姿清越，五官清俊，深棕色的柔软发丝蓬软，偶地落下几缕在他的额前，好看得惊人。
顾鸿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学校那些人怎么想的，竟然说萧惊比他长得帅。
果然，他的帅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欣赏到的。
电梯慢悠悠地下楼。
待电梯门打开，顾鸿走出楼道，忽地顿下脚步：“欸，你还没走呢？”
萧惊正站在楼前等他，手上提着包子和豆浆。
“在买早饭，吃点。”
他把其中一份递给顾鸿，顾鸿也不客气，拿起一个包子就咬了口，挑眉看着萧惊，吊儿郎当地问了句：“豆沙馅的，特意给我买的？”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豆沙包？”
“随便买的。”
萧惊将书包往肩上提了提，转移话题道：“好心提醒你一句，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上早自习了，要是再不走，我们估计得喜提迟到。”
萧惊住进来之后，顾鸿的作息都规律了不少，再也没迟到过。
昨晚放月假，又是苏子清的生日，几个人出去玩到大半夜才回来，连萧惊都差点起来迟了。
“小意思。”
顾鸿将豆沙包三两口吃完，豆浆挂在手腕上，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自行车，对萧惊挑眉笑道：“这不还有半个小时呢么？我可是卡点大师。”
顾鸿长腿一迈跨上自行车，对着萧惊问：
“如何，今天要不我载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