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日余晖,落暮锦云,寝舍的窗子里霞光潋滟,宛如一副挂画,透彻着淡橘色的光晕,打在男人鼻尖的阴翳上。
床上的人眉头抽动几许,寒意凛冽的眸子缓缓睁开,谢鱼飞掀开被子猛的向下看去,露出一抹无措的表情。
他竟然和自己的师弟睡了。
这可真是……糟糕透顶。
都怪自己处理万象宗时没有思虑周全,给了玄蛊真人可乘之机。
否则也不会让晏徊远替自己挡了那噬心蛊,以至于到现在为了解蛊竟然逼得晏徊远难受到不惜和自己发生关系缓和蛊毒。
身为师兄,这么些年来只顾着自己提升修为,忽略了对师弟关于情爱之事的教导,晏徊远又自小孤苦无依,无人教导,这才让他在这种时候只能找自己帮忙。
是他太纵着晏徊远了吗?才让事情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这个地步。
他好像把师弟教坏了……
谢鱼飞沉默一瞬。
他这个师兄做的可真失败啊,或许应该换一种方式和晏徊远相处了。
……
晏徊远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他怕师兄醒来后一拳捶死自己,趁着谢鱼飞还没醒就从寝舍溜了出来。
去食铺还了昨天赊账买蜜饯的钱后,又精神抖擞地来到比武台开始自己的第一场比试。
一切的一切都刚好在他的计算之内,时间卡的不多不少。
盯着对面打着哆嗦的对手打量了一番,晏徊远忽然翘起嘴角,一个点子萌芽而生。
…
我叫张三,是青云派凌霄峰的一个外门弟子。
今天,我的对手是一个叫晏徊远的家伙,虽然这家伙来自一个无名的门派——赤渊宗,但据说他是天下唯一一个拥有极品灵根的天才。
出门时师兄还叮嘱我一定要小心这家伙手里的那把剑。
可依我看,这个叫晏徊远的人分明是徒有其名,一点实力都没有。
这不,我一站上比武台他就被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天助我也,等把他打败了,那我就是第一个在正式场合打败极品灵根的人了!到时候就算是仇天硕都得求着我当内门弟子。
我赶紧唤出自己的魔兽——赤冠锦衣雉,对着那个叫晏徊远的家伙发动致命一击。
见到我的魔兽,他忽然面色皲裂一下,嘴角抽搐,捂着肚子浑身颤抖,好一会后才站起来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每个见到小赤的人都是这个反应,可强者是不会被对手的表情迷惑的,我的小赤更不会因此对他手下留情。
他果然被我的小赤追的满比武台乱跑,接着忽然放慢脚步,被小赤威猛的身躯追赶上狠狠啄了一下脚踝。
小赤腾空而起,乘胜追击,在他的脸上狠狠挠了一下,一爪拍在他的衣服上,把他的衣服抓出一个洞……
半个时辰过去了,在小赤的猛烈进攻下,他已经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是时候该杀死比赛了!
我冷笑一声,亮出我最引以为傲的武器——银闪笤帚,和小赤左右夹击!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一把长剑飞了过来,我的银闪笤帚它……断了!
接着,他一脚把我踹下比武台。
“我的攻击明明毫无漏洞,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不甘心地问道。
他只是随意地在比武台上捏住小赤靓丽的脖颈,缓缓向我走过来,把小赤放到我的身边,笑道:“多谢你的鸡。”
鸡!什么鸡!
小赤才不是普通的鸡!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魔兽!
我始终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忽然变强的,我只知道,我的扬名大计彻底失败了!
…
拿下第一场比赛,晏徊远心满意足地获得了一身的伤。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能从这位对手的手中获得那么多的伤口可真不容易,虽然过程很艰辛,但好在结果很如意。
晏徊远哼着歌,一路心情愉快地回到寝舍门口。
他从地上抹了点尘土擦到脸上,抬手敲了一下门,然后一瘸一拐地开门走进去,委屈地对里面呼唤一声:“师兄。”
乍一听到有人唤自己,谢鱼飞倏地一愣,抬首就见晏徊远一身是伤地从外面拖行进来。
素白的衣服被撕裂开来,大大小小的口子遍布全身,隐约见的里面渗透出淡红色的血痕。尤其那张正气凛然的俊脸,也被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遮掩,鼻翼上更是横着一道暗红。
晏徊远微微片头,凌乱的碎发垂在眼睫上,一见谢鱼飞顿时惨然一笑,眼睫微湿,显的破碎又可怜。
谢鱼飞心中疑惑,这届宗门大比这么厉害吗?
第一天就能遇到把晏徊远打成这样的对手。
“师兄,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把我打惨了。”晏徊远低头,夹着尾巴跑过去,把脸贴到谢鱼飞眼前,指着自己的伤口给他看。
瞅了半天,谢鱼飞的脑子宕机了一会,习惯性地运出一缕灵气敷到他伤口上,问道:“这次有及时服药吗?”
晏徊远点点头,舒服地眯了眯眼。
目光偏移,观察着谢鱼飞的表情,见他没有指责的意思,晏徊远便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师兄不生我的气吗?”
此话一出,谢鱼飞便清楚地知道他说的是今天早上的事。
他倒是真敢提。
谢鱼飞收回给他输送灵气的手,表情冷淡了几分,盯着晏徊远,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修罗剑霎时飞出来,挑起晏徊远的下巴让谢鱼飞更好对视着。
那双寒眸冷光肆现,他略一挑眉,笑涔涔安慰道:“怎么会呢?都是噬心蛊驱使你做的,不是吗?放心吧,就算我真的生气,也是生玄蛊真人的气,不会生你的气的。”
晏徊远被他盯得心头一紧,仿佛有某种野兽正透过谢鱼飞的瞳孔和自己对视着,即将冲破封印,将它吞噬进去一般。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响个不停,恐惧感如潮水一般裹挟而来,将他浑身都弄得湿漉漉的,怎么都甩不干。
谢鱼飞轻笑一声,弹了一下剑锋,发出铮的一声,通过头骨传导进晏徊远的脑中,整个大脑都跟着一片铮然。
修罗剑乖巧地飞了回去,谢鱼飞伸手在晏徊远的鼻翼上滑了一下,指尖轻捻,轻声道:“师弟,你怎么流汗了,这里很热吗?”
晏徊远恍然回神,眨了下眼,他才茫然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被师兄的眼神吓出汗来了?
太久没见过师兄原本的样子,他都忘了,师兄原本就是这么高不可攀、威慑寒凉的人。
他张了张嘴,颤声道:“不,不热……”
“那就好。”谢鱼飞一根一根地捋着晏徊远额前的碎发,又变成那个时刻关心他的师兄模样,波澜不惊地开口道:
“你放心,说好了要帮你解蛊,师兄就会负责到底。但是师弟啊,你也要努力配合才是,师兄可不认为你是那么容易就被蛊虫控制的人……”
直到最后一根乱发也理顺,谢鱼飞拍了一下晏徊远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晏师弟,你们剑修不是最能动心忍性了吗?道心不稳,可是修仙大忌。你天资聪颖,应该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吧?别辜负了师兄的良苦用心。”
晏徊远怔怔地立在原地,目光躲闪着,生怕那些潜藏暗处的心思被对方发现,他竟也有不敢与师兄对视的时候。
“我……我知道了。”晏徊远木讷地点点头。
“真乖。”谢鱼飞摸了一下他的头,叹出口气来,熟稔地拉起晏徊远的胳膊,带着人走到床边:“我已经把床换好了,你可以不用跟我挤在一起了,时间也不早了,快去睡吧。”
晏徊远这才看见,那张残损了的床已经被换了新的。
原来自己不在的时候,师兄就是在做这件事吗?
他还不想和师兄分开……但师兄的命令不容置喙。
“是。”晏徊远应声道,先行走到床边掀开被褥乖乖躺进去。
见他这么听话,谢鱼飞满意地笑了一下,抬了下手熄灭寝舍的烛灯,走到晏徊远的床边,为他悉心地掖了掖被角。
黑暗中,还来不及窃喜师兄对他的照拂,晏徊远边听到床边站着的人再次开口道:“这次可不要再剁床脚和掀被子了,这床换一次太贵,宗门批准的经费还禁不住这么花。”
晏徊远心头一震,又是一阵冷汗从身上冒出来,却硬是半天都不敢动一下。
原来自己的小动作师兄也不是一无所知。
那他究竟知道多少,是全都知道,还是只知道这两件……
他会知道那件事吗?
那件最不能为师兄所知的事。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晏徊远立刻否定了自己。
师兄他一定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就不会像刚才那样只是轻微的警告了。
说不定他会杀了自己。
不,师兄他一定会杀了自己。
晏徊远打了一个哆嗦,闭着眼没敢乱动。
直到床边的脚步声向另一边走去,床板微响,他确定了谢鱼飞也上了床,那种紧紧攥握着心脏的感觉才被释放开来。
晏徊远捂着自己的胸口,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向对面,眼中闪过一种疯狂的痴迷。
真刺激……
师兄他,可真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