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秀颔首应道。
看着门被轻轻关上,她知道男人就在屋外,点起那半截蜡烛,放心的换起衣服。
萧寒穿着湿漉漉的衣衫,特意站在雨注下,冰冷的水浇在他身上却盖不住满身的燥热,他闭上猩红的眼,不断的重复着,自己是正人君子,阿秀的胆小,不要吓坏她,不要吓坏她......
“福子哥,进来吧。”屋内传来女子柔美的呼唤,萧寒深呼口气,紧闭的双眼睁开,又变成那副谦谦君子模样。
喉结滚动,语气清凛,“来了。”
一开门,就传来女子身上特有的清香,萧寒的心理建设瞬间瓦解,背过女人站在窗边,阿秀疑惑,他不换衣服,去窗边做什么,于是喊道:“福子哥,你不来换衣服,在那做甚。”
萧寒闭眼重复几句口诀,才在她身边坐下,淡定道:“林中动物多,检查下窗户关没关严,省的晚上抱着只松鼠睡着了。”
阿秀崇拜的说道:“福子哥,你想的真周到。不过,你怎么头发比刚才还湿?”
萧寒清下喉咙,捡起木棒,戳了戳炉子里的火,大言不惭的回答:“雨大。”
“哦,别坐着了,快换衣服。”萧寒这才察觉到湿湿的衣服,贴着皮肤的粘腻。看到桌上的蜡烛,“哪来的蜡烛。”
“屋里找的。”女子娇声回答。
阿秀走到床边,拿起一套叠的整齐的衣服放在桌上,转身往门口走去。被萧寒叫住:“干什么去。”
“给你腾地方换衣服呀!”阿秀回眸,正色道。
惹得男人轻笑,“我个大男人,没什么好看的,你避什么嫌?”
“那不成的。”阿秀捏着腰带,打圈又松,松了又打。
萧寒被气笑了,“外面雨大,你出去打湿进来再换,我出去打湿进来再换,岂不是要换到明日。”
“外面的雨真的那么大吗?”阿秀不死心的问,她明明听到雨小了。
萧寒一噎,旋即点头,“当然,想想我刚才的样子。”
阿秀想起男人刚才湿漉漉的样子,自己可不要,萧寒见她回身坐到桌边,背对着,似是怕他不放心,还捂住眼睛,说道:“我保证不偷看,你放心换。”
“好,我放心。”萧寒无奈的摇头。
背后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阿秀脸红的能滴血,白日里男人半裸的样子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中。
后背被人拍了拍,阿秀剧烈抖了下。
“阿秀,你怎么了,叫你好几声都不答应。”萧寒担心的蹲在女子身前,看她取下手,脸颊有着不正常的红,急忙摸着她的额头,眉头紧皱:“怎么了,是发烧了,脸这么红。”
阿秀不自在的躲开男人的手,后脑勺却被男人按住,她小声道:“没有,屋里有些热。”
片刻后,男人确定她这是脸红外,并没有异常才安心起身。
门窗关闭,是有些热,萧寒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缕风,屋里瞬间清凉很多。
“不怕有松鼠钻进来?”阿秀问道。
“没关系,睡觉时候我再关上即可。”
“好。”
进过这么一折腾,滚烫的茶水有些冰冷,萧寒将水壶盖上盖子,重新放在炉火上。除了屋外雨水的声音,屋子里安静极了,气氛有些怪异。
阿秀从柳条筐里拿出馒头,茫然的四处看,不知道该怎么加热,正发愁时,萧寒削尖了木棍,还贴心的清洗一番,递给阿秀,女子接过,轻声道谢,男人则贴心的说了句不客气,弄的阿秀好气好笑,不和他一样幼稚计较,用木棍插好馒头,放在炉火上烤。
萧寒无话找话的问起道: “你们村也不打猎,这里哪来的屋子。”
阿秀盯着炉子上的馒头,眸光闪动,吞了下口水说道:“打猎的,我们村五年前猎户还是很多的。可是那年春天官府征兵,村里人为了凑钱都来青头山打猎,不分老的小的,公的母的赶尽杀绝。”
萧寒问道: “他们不知道竭泽而渔的道理吗?”
女子叹了口气,说道:“顾不上了,上战场就是个死字,没人不想活着。”萧寒记得大概是元泽三十年,义夫厉战那几年整日唉声叹气,官场失意,元帝怕他拥兵自重,下诏令他家中休养,名为体恤,实则软禁,加之觉胡人进过一冬天的挨饿受冻,无力反抗实力孱弱。为给太子造势立功,特派太子率王师亲征胡部,可元帝忘了,人在绝境中,会爆发多么大的求生意志。
那一战,太子战死,大康死了数十万精锐,南门失守国力衰退一半,趁此机会,胡人,羟人率部大举入侵中原腹地,一连占领南郡十城,直到去年的南门之战,以厉军死亡五万,主帅战死为代价,收复南门并南郡五城,胡人投降,归顺,继续统领南郡五城,羟人退守草原。
这也是萧寒不愿意再管官场事的原因,明明南郡十城已经唾手可得,却在最后关头来了道圣旨,命令厉军退出五城,继续交由胡人统领,义夫当时虽身受重伤,却也可好转,却因为这道旨意气的吐血,肝胆俱裂而死。他看透一切,变得心冷,肺冷,他们这些武将,百姓如何挣扎,都比不过上位者的利益。
水开了,萧寒抢先拿起茶壶,将碗烫了烫,倒了两碗热水,放在桌上。
阿秀不知道男人心中的惊涛骇浪,吹了吹热水,“山货多了,自然买不上价钱,村民又开始没日没夜加倍捕猎。”
她摸了摸滚烫的茶碗,去散心中的冷,抬眼看男人,见男人也在看她,错开眼,“很快青头山猎物都被捕差不多了,哪里还有呢,没有了,大家就想往云雾山去,可又不敢。”
说道这,阿秀喉头微疼,萧寒知道云雾山是他的噩梦,想要打断,却被阻止:“因为传说进云雾山有妖怪有去无回,我爹为了留下照顾我,冒险进山,结果如传说一样,有去无回。”
阿秀将脸藏在蒸腾的水雾里,萧寒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到一滴水珠滑落,他心疼的握住她冰冷的指尖,放在温暖的脸侧。
能想象小阿秀当时哭的有多可怜,萧寒蹭蹭她的手心,心疼的说道:“陈阿秀,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以后我都会陪你。”
“嗯。”阿秀感动的应道。
手暖,阿秀的心也暖了些,“后来山里人渐渐就不打猎了,你知道吗,刘山父亲年轻时和我爹曾经一起打过猎,自从我爹出事后,刘山娘就将弓箭藏了起来,所以刘山的弓箭射不好。”
“小屋看来应是那时候留下的。”阿秀最后得出结论,却看到男人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萧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调整语气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刘山还有这层关系。”
阿秀带着回忆说道:“起初我也不知道,后来无意中聊起才知道,他大我几岁,对我爹还有些印象。”
萧寒吃醋极了,压不住,索性放开:“你们什么时候聊这么多的。”
阿秀这才回过味,抽回自己的手,推了他一下:“瞎说什么呢?这都是桃花告诉我的,我和刘大哥又不熟。哪次见面你不在的。”
“哦。”萧寒回顾每一次细节,安心的坐直,他不是怀疑什么,只是觉得阿秀是世间最美,最好的女子,他害怕弄丢。
“吃些馒头,早些睡吧,不知道明日的雨会不会停。”阿秀拿起烤焦的馒头撒上细盐,递给男人,拿了些肉干扔给睡的和猪一样的大黄。
萧寒接过,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明日情况,优雅的吃了起来,像吃山珍海味。
阿秀看着姿态清贵的男人,暗道福子哥那些年,一定见识过很多,自己没见过的东西,若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平凡,还会喜欢自己吗,不自觉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丝毫没怀疑,为什么一个县的福子哥却不知道这些往事。
就连梦里,阿秀的眉头都是皱的,又累,又不舒服,耳边传来吱吱吱的声音,等她听清彻底头皮发麻,汗毛倒数,腾的抱起外衫坐起,喊道:“福子哥,福子哥,有耗子,有耗子。”
萧寒趴在桌上,睡的很浅,听到女子的叫喊,两三步跑到木板床边,拿着一只空碗盖住了耗子,捏着尾巴打开窗户,往外狠狠一摔,可想而知耗子不死也就半条命了。
阿秀抱着衣服不敢抬头。
“阿秀妹妹,没事了。耗子被我扔出去打死了。”萧寒坐下,拍着阿秀的肩膀,她还没有从恐惧中回过神,浑身一抖,猛的钻入男人的怀里,身体轻轻的打着颤,可见吓得不轻,阿秀后怕的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恐,“刚才那只耗子就在我眼前,我和它就像和你现在一样这么近距离。”
这个比喻怪极了,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萧寒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没事了。”
“不过你为何如此怕耗子。”萧寒问着慢慢恢复平静的女子。
阿秀抬起头,眼里坚定的说:“因为我爹告诉我的,耗子会吃人手指头,尤其是睡觉的时候。要是少根手指头,该多丑呀。”
萧寒一愣,这倒是他没想道的,不过确实有道理,他那老丈人说的没错,若是被耗子咬一口很可能会得鼠疫。
“嗯,岳父说的没错,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保护好你的每个手指头。”萧寒搂着女子,笑着开口。
“这可是你说的。”阿秀躺在男人的怀里,份外安心。
“嗯,我说的。早些睡吧,我看着你。”萧寒保证道,起身,扶着女子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