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萧寒递过来的毛巾,阿秀擦了擦嘴,摸了摸鼓胀胀的肚皮。
“吃饱了。”
阿秀点点头。
朗声对着小二喊道: “小二,结账。”
“好嘞,五两纹银。”小二小跑着过来,娴熟的拨着算盘。
阿秀一听肉疼,从荷包里掏出还没捂热的银锭子递给小二,一眼不错的看着银子从手里溜走,从自己的变成别人的。
随机一想,萧寒今天吃的很开心,博“美人”一笑,值得。
“拿些油纸过来。”萧寒好像听到阿秀的心声,话一出,果然看到她满意的点头。
“好嘞。”小二高兴的眉飞色舞,要知道客人吃得多,他得的银钱就越多。
细细的将菜用油纸捆好,放进随身的柳条筐里,拭了拭手,男人矮身背起,牵起一旁的女子大踏步离开。
他们不知道的是,二楼靠窗的雅间,一个白衣男子倚窗眺望,眉眼疏朗,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
视线低垂见,厉南风猛的从椅上弹起,推开一旁的随从,怒目圆睁,额头青筋暴起,嘴巴张大,看着从一楼出来的两人。
“云隐,萧寒在那!!!”厉南风大喝一声,扯过贴身随从,指着男人的背影让他看。
云隐看了一眼觉得似像似不像,转头看着整个人半悬在窗外的少爷唬的一惊。
看着陷入癫狂的男子,欲往楼下跳去,云隐急忙抱住他:“少将军,少将军,那不是三爷。”
“滚。”厉南风抬起一脚就往云隐胸膛踢去。
云隐后背狠狠撞上桌脚,嘴里噗噗的吐着血,厉南风看到吐血的云隐,身体瞬间冷却,几步上前,伸手不停擦拭着他嘴角的血:“对不住,对不住。”
殷红的血染红厉南风的白衣,云隐起身:“不管少将军,是属下的错。”
小二听到二楼雅间哐哐当当,间或传来咆哮声,担心有人闹事,拿着苕帚打开房门,此时里面已经恢复平静。
云隐抬袖拭去血迹,将小二捉到窗前,指着窗外问他,适才店里出去的一男一女是何人。
小二知道这两人不好惹,想了下,急忙交代:“那是对小夫妻,卖了山货来店里开荤的。”
得了肯定,云隐松开小二衣襟。
“给,算是赔你的桌椅钱。”厉南风扔出锭银子,在天空划出好看的抛物线。
小二急忙接了,放在嘴边咬了咬,机灵开口:“多谢大爷,多谢大爷,刚才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小二连滚带爬乐颠的跑了。
街头已经没有人了,太阳绕到别处去了,这里冷飕飕的,云隐关上厉南风面前的窗户。
垂手站在他身后,“二爷早就掉进渭河,尸骨无存了。”
厉南风的手有些颤抖,眼睛无神的盯着泛黄的窗户,“我知道,可一日见不到他的尸体,我就觉得他还活着。”
“云隐,我怕......”厉南风转头,说出了心底的隐秘。
云隐是厉家的家生子,自幼跟在厉南风身边,他目睹了老将军的偏心,少爷花十天练的剑,比不上三爷半天的功夫,少爷练了数十遍的字,比不过三爷随手写的字。
每每试炼,少爷总是落于下乘,老将军不止一次感叹,为什么萧寒不是他的儿子,为什么自己的儿子这么弱,明明他已经千百倍的努力了,还是得不到父亲的肯定。
明明是同时上战场的少爷和三爷,可后来老将军总是随身带着三爷,冷落少爷。
更遑论,二爷屡立战功,锋芒,威信远盖少爷,少爷也心灰意冷,失去斗心,后来老将军竟动了将厉家军交给萧寒的心思,若不是赵鸣也出现,少爷可能就此沉沦下去。
三爷总是能轻易的夺走少爷的一切。
云隐晃了晃神,从回忆抽离,“少爷,你的苦我懂,可是三爷真的死了,那人只是背影像。”
“是吗?”往日的阴影难以撼动,厉南风嗫嚅着开口。
“当然,你忘了,依三爷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若他还活着,早就回来报仇了。”厉南风瞬然抬头,不自觉抖了抖。
以萧寒,萧子苻的性子,他早就生不如死了,不由想起,幼时他就歹毒的很,自己不过是骂他几句,他就接连扮鬼月余,将儿时的自己吓的整日发高烧。
“更别提,三爷那挑三拣四的性子,哪回不是折腾的夫人头疼不已,他穿不得粗衣的。”
厉南风听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肩膀放松下来,整个人恢复适才的风光霁月。
牵着手的两人转过街角,听到百味楼传来的叮叮咣咣声,阿秀回头,看不到什么。
萧寒并不在意,拉着她往西市走,“约莫是喝醉闹事的,天色不早了,抓紧时间买东西才是正经。”
阿秀点头,她本就不打算去看,以两人的小身板,去了也是挨打的份。
趁阿秀不注意,萧寒面色不善的往百味楼的方向望去,酒馆隐在鳞次栉比的房屋后,他清楚的听到厉南风,他的好二哥在叫他,不由嗤笑,自己不去找他,反而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怎么笑的这么开心。”阿秀歪头,挑眉问他。
“赚这么多银子,你不开心吗?”萧寒不答反问。
小娘子头点地和拨浪鼓一样,“当然,当然。”
西市店铺林立,沿街摊位摆满各种物件,耍蛇的,喷火的应有竟有,比北边集市还热闹。
一路问人,两人来到了布庄,铺子不大,里面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布料,一匹匹有序的摆在柜面上,里面具是女子,在准备过节的新衣,乍见俊俏后生,一个个时不时的往这瞧。
瞅的萧寒眉头紧皱,却又发作不得。
阿秀一时挑花了眼,拿了匹宝蓝色生绢,往男人身上比了比,萧寒长的白净,颜色一衬,更显白嫩英俊。
拿起手边的深青色,比了比,都好看。
正在犹豫不决之时,看到最边上一匹藕白色细棉绸,比了比,竟然比其他两匹都好看,若是穿上,再那本书,真是位翩翩读书人,迷死人。
阿秀满意极了,萧寒看到白色就想到他该死的二哥,屈起手指,在腿上敲了敲。
“福子哥,你说出了白色,这两个哪块好?”阿秀举着宝蓝色和深青色问他。
萧寒拍拍她的背,“你喜欢哪块就买哪块。”
阿秀秀气的眉头皱着,犹豫不决。
这白色真是越看越扎心,不出口气,真不是萧三爷为人。
“阿秀,给我点钱,刚才看到有书斋,我去买几本书。”萧寒理直气壮的伸出手。
阿秀听到买书,眼里浮现出他穿上白衫,手拿书本的模样,大方的拿出三两银子。
“给。”阿秀从荷包里掏出钱。
“这么多,一两就够。”萧寒从她手心拿走一两。
阿秀却塞给他,“男人出门在外,怎么能没有钱。”
“好,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娘子。”萧寒捏了捏她的手。
阿秀点头,那是在同意不过。
“别光给我买,快过年了,你给自己买几件新衣裙,我去去就回。”
“好。”阿秀摆摆手,回头继续纠结。
萧寒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书斋,他往耍蛇的杂耍摊而去,随后提着笼子回到百味楼,后院厉南风和云隐的马匹还好好的拴着,转身往二楼雅间去,等他再下来时,手上已经空了。
看着两匹马认识自己,鼻子里哧哧的喷着粗气,扬起马蹄要踹他,萧寒捡起石头往它们身上掷,马匹吃疼,嚎叫不断,可想而知,若不是被拴住,估计早就上来给他几脚。
既然怎么热情,不招待一下,不是萧寒的性子,从厨房顺了碗八豆,又在留下五枚铜钱。端着碗来到马厩,强大的气场,让马缩在一起,萧寒靠近一股脑全倒进了马槽。
马此时想起来自己可是战马,只能怯敌,见萧寒靠近,尽管马头被拴住,还是用力踹他,拽的头偏向一边,后脚使劲往萧寒身上踢,奈何够不到,气的两匹马直叫,场面混乱滑稽。
萧寒冷哼一声,随手拿着草料,抽着它们屁股,惹得它们抱团嘶吼。
等敌人走后,两匹馋马对视一眼,按耐不住,抢着吃了起来。
萧寒把碗放在窗台上,回头看争抢的马,不由一笑,拍拍衣摆,潇洒的走了。
二楼雅间的两人,此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连马匹都惊了惊。
云隐天不怕地不怕,忠心护主,最怕的就是蛇。
萧寒抱着手往银楼走去,将小巧的盒子塞进胸前。
路过书摊,随手买了本书,明晃晃拿在手上。
“你怎么才回来,我还想让老板给你做身成衣。”一进去,就听到阿秀的抱怨。
萧寒满嘴抱谦,说书斋书多,选的久了些。
看到阿秀手边放着好几块扯好的布料,一看就是自己的。
阿秀转头又不知道萧寒跑哪里去了,也不再管他,反正丢不了。
不多时,萧寒并老板娘过来了。
“劳烦店家了。”萧寒作揖。
“不劳烦,不劳烦。”老板娘看着俊俏,礼貌又疼人的公子,脸都笑成菊花了。
老板娘拿出布尺按着阿秀开始量尺寸,阿秀羞红了脸,叫着:“福子哥,福子哥。”
萧寒看阿秀被老板娘压制住翻过来掉过去的折腾,抱臂靠在柜台,纹丝不动。
“别动,钱已经付了。”萧寒轻笑。
引来阿秀的不满怒吼:“福子哥......”
萧寒揉揉耳朵,依旧处在抱臂看戏状态。
“小娘子,你家相公疼你,还不高兴吗?我要羡慕的紧。”老板娘收了布尺,拿出图样,让她选款式。
阿秀羞红了脸,小声的反驳:“他不是我相公。”
老板娘没明白,开口说道:“那是未婚夫婿咯。”
“正是。”萧寒一本正经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