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的路灯在便利店落地窗上晕开淡黄色的光斑，小苍兰垂眸搅动着纸杯里的昆布结，苏子沐那句“你哪届的”像把生锈的琴弦，在她心里扯出喑哑的颤音。

“20级。”她听见自己说，汤汁渗进指甲缝里发烫，“音乐技术与制作的。”

苏子沐眼睛亮起来，试探地追问，“那我们说不定在琴房楼见过？我那时候总去307练...”话音未落，吴清宜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唇色比便利店的白炽灯还要惨淡，仿佛刚才那句话抽走了她全部血色。

处处留情迷妹无数的苏子沐小姐真是用实力演绎什么叫说多错多。

“我先回家了。”小苍兰道，苏子沐看清了她眼里破碎的光——那不是害羞，而是某种期待落空后的自嘲。

苏子沐的心突然揪的疼了一下。像一只大冰块，刚被自己抱在怀里化出一层薄薄的水雾，西伯利亚一阵冷空气刮过来，又给冻结实了。

“小苍老师？”苏子沐立刻起身拦住小苍兰，“你脸色好差，要不要...”

“苏老师。”吴清宜绕过眼前的人，“我还有编曲要改，你也早点回家吧。”

“你...”

玻璃门开合的叮咚声截断了追问，感应门“欢迎光临”的电子音没来得及追上小苍兰仓皇的脚步。苏子沐茫然地望着对面空座，残留的雪松香混着海鲜汤的余温，织成张无形的蛛网。

晚上回家，苏子沐打开和小苍兰的对话框，几行字删删改改，最后还是没发出去一个标点符号。

第二天，节目组负责跟进两人的PD和摄像也察觉到了异样。

小苍兰开始用“苏老师”代替“小苏老师”，把编曲意见写成PDF文档发工作群，PD和摄像小哥看着群里一条一条的消息面面相觑，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到现在短短十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两人就这样别别扭扭的熬过四天，终于到了第三次节目录制，按照惯例还是先录制舞台环节，两人在双人沙发上坐着等录制，一人把着一边坐得笔直，硬是坐出了两只硬木椅的感觉。

现场导演喊小苍兰去确定最终音频调试效果，李善看着独守沙发的苏子沐第N次对着手机叹气后忍不住从旁边探过身子来，“你们吵架了？”

“？！！”苏子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脸红了，像被戳穿的小情侣，“善姐你怎么知道？”

“拜托，姐姐好歹比你多活了二十年，”李善说，“你都快成块忘妻石了诶。”

“我也不确定...”苏子沐眼神还游离着，远远看着台上在调音台前蜷成团的小苍兰。

靠！回忆像道闪电，直直劈向苏子沐，那个身影和几年前蜷在图书馆门口的少女突然重叠，苏子沐记忆回笼，心砰砰直跳。

苏子沐立刻掏出手机翻出学校的公众号，开始搜索历届国奖获得者。

很快翻到了那张图书馆门前穿着黑色连衣裙淡淡微笑的女孩儿。

原来是你，吴清宜。苏子沐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

好好听的名字。

录制很快开始，小苍兰坐了回来，这次苏子沐排在第二个上场。灯光暗下来，苏子沐大着胆子凑过去和小苍兰咬耳朵。

“清宜，”苏子沐的气声萦绕在小苍兰耳边，“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你...”小苍兰像是想转头，可苏子沐挨得这样近，她又不敢转了，脖子歪不歪正不正地扭着一个小角度，“要录制了，你快坐好！”

苏子沐仿佛能从那声音中听出人红得滴血的耳朵尖，得寸进尺道，“清宜~”

少女黏黏的声音分毫不差地收进小苍兰耳朵里，那声清宜后面仿佛跟着一句“你不原谅我我就不坐回去。”

“好好好，”小苍兰的声音听着都有两分局促，“没怪你，你快坐回去！”

灯亮起的前一秒，苏子沐心满意足地坐回了原位，徒留小苍兰在身旁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很快轮到了苏子沐的表演，这次两人的歌曲是《燕云红颜》，别扭归别扭，新歌的每一处细节两人都将它打磨的完美无缺。前奏甫起，就将现场所有人代入了那位巾帼英雄的年代。定音鼓模拟战马踏破荒原的震颤，大提琴声部以持续低音铺陈压抑的烽烟底色，最后古筝刮奏骤然劈开音墙，似锈甲割裂血色残阳。

“箭雨敲打青砖的黄昏/你披甲踏上斑驳城门/燕山风卷起褪色披风/十万铁骑在城外嚣尘”女声引入的瞬间，苏子沐将胸腔共鸣拉满，不同于上一期清新明快的音色，这次苏子沐将用共鸣将声线拉的饱满厚实，和壮阔的伴奏和声相辅相成，气势如虹，迅速笼罩了整个演播厅，连台下坐着的冯乾州都忍不住立刻赞叹，“厉害啊！”

“你守住山河的脉搏/半壁江山在袖中沉/当号角撕裂九重云层/半边天撑起家——国——乾——坤——”行至副歌，苏子沐极高的高音质量用稳稳的金属芯拖住了16拍的high C，声音弱下去的那一刻，密集的鼓点又由弱到强，为这句收上了一个霸气磅礴的尾音。

......

曲毕，台下的掌声和感叹却久久不能停息。

主持人走上台来，“太震撼了！来掌声谢谢苏子沐和小苍兰，也请我们的词曲小苍兰老师来到台上！”

“来，各位歌手和词曲老师，听完这首歌有什么想法？”

“哇，”冯乾州抢先拿起话筒，“真的太震撼了，简直像历史的巨浪直面拍在我眼前，这样的作品，从作曲到演唱，苏子沐这个声线变换，真的，和上一期完全不一样。”

话筒刚放下，冯乾州又想起什么似的，“让我想起上一期聂哥的评论，天作之合啊你们！”

台上苏子沐俏皮的跟冯乾州说谢谢，小苍兰则在一旁默默红了脸。

“是的是的，”李善紧跟着拿起话筒，“声音条件太好了，然后小苍兰的这个歌啊，”李善夸张地做出仰天长叹的表情，“每一首每一首都不同，但每一首每一首都太棒了！也让我们对她们后面的合作充满了期待啊！”

“诶诶，”聂广权打断她，“怎么就后面的合作了，说不定下一期小苍兰就选我一起合作呢。”

“啧，”李善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一句，人家俩这粉红泡泡都快冒出来了你看不见啊！大电灯泡哪儿都有你！嘴上却只是道，“要选也是选我！有你什么事！”

苏子沐看着两位老友在台下互怼，隐隐感觉李善在嗑自己和小苍兰的cp，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情大好，当即得意地朝李善来了一个wink，惹得一旁的小苍兰眉头轻皱了一下。

“好好好，来谢谢两位，”主持人适时接过了话头，“请下台休息，让我们欢迎下一组嘉宾——李善、童欣何菁给大家带来的《借你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