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苏晓停下脚步。她紧紧攥着衣角，低声道：“我……”
江舟站在她面前，神色平静，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苏晓做了个深呼吸，像是鼓足勇气般终于抬起头：“我想跟你道歉！你的手表是我趁监控没开那天拿走的，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对不起！”
她一口气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全说了出来，声音里满是愧疚。
江舟闻言愣了一下，并未立刻开口。
苏晓没等到回应，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对方可能投来的失望目光。
她头垂得更低，仿佛等待审判的犯人。
谁知江舟只是轻笑了下：“哦，这个呀。”
苏晓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不怪我吗？”
“我想你不是故意的，对吧？”江舟目光温和，让人无端安心，“其实那天我就猜到是你了。”
见苏晓面露疑惑，江舟从书包侧兜里拿出一根皮筋，递到她面前：“这应该是拿走手表的人不小心落在我座位上的。”他语气如常，还带着一丝了然，“那天看你头上有根一样的。”
苏晓伸手接过皮筋，眼眶渐渐泛红。
“谢谢你。”她轻声道。
“能够主动坦白，这已经很难得了。”江舟微笑，点开自己的微信，“要是以后梁劲骁还欺负人，可以找我帮忙。”
“如果有需要的话。”
苏晓用力抹了抹眼睛，迅速掏出手机加上江舟的好友：“嗯！我会的。”
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女生，江舟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陶婉怡常对他说的话——作为哥哥，要保护好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
他微微弯下腰，平视苏晓的眼睛，补了一句：“所以不用害怕。”
苏晓眼眶发酸，刚收回的眼泪突然决堤般涌出。她此刻无比希望江舟是自己的哥哥，而不是那个总让人糟心的混蛋。
“那你早点回——”江舟嘴角噙着的礼貌微笑倏地僵住。
苏晓扑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江舟一下子呆愣在原地。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令人猝不及防。他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双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江舟直直盯着眼前的指示牌，大脑飞速运转，闪过无数个不可行的办法。
“江舟，回家了。”
就在他准备蹲下假装肚子疼时，林烬淮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语气异常的淡漠。
来的真是及时。
江舟暗自庆幸，狠狠松了口气。
林烬淮站在不远处，目光淡淡地扫过苏晓，随后落在江舟身上。
苏晓松开手退后一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谢谢你。”
江舟正要摆摆手说“不客气没事的我就不送你了注意安全”，林烬淮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又低低喊了一声：“江舟。”
向庭禹和沈砚之等在烤肉店门口。
见江舟被面色不虞的林烬淮牵着回来，向庭禹暗道不妙，强行按下心中燃烧的八卦之火，弱弱开口：“那个……我和沈砚之还要在商场逛逛，你们先走吧，拜拜。”
说完，他脚步飞快地推着沈砚之离开。
“诶，等等。”江舟伸出手朝试图挽留，“我们一起……”
话还没说完，林烬淮牵着他的手晃了晃：“我想回去了。”
江舟回头看他，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那走吧。”他没再坚持，任由林烬淮牵着他离开。
林烬淮的脚步很快，江舟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直到走出商场，夜风拂面，他的脚步才稍稍放缓。
江舟瞥了眼林烬淮的侧脸，由衷表扬道：“刚才来得真是时候。”
林烬淮沉默地点点头。
两人乘地铁回家，正赶上晚高峰，车厢内人潮拥挤。
“你怎么了？”江舟仰起头，伸出食指戳了戳林烬淮脸颊。
林烬淮别过头，目光落在车窗外的黑暗中。
地铁进站，车身剧烈一晃，江舟身旁的女生脚下踉跄，不小心栽到他身上。
“不好意思！”她连忙道歉。
江舟道：“没关系。”
林烬淮一言不发地抬手拉住吊环扶手，将江舟护到身前，与旁人隔开。
那个女生见状，和同伴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江舟又戳戳林烬淮的左脸，林烬淮把头转向右边；戳戳右脸，林烬淮把头转向左边。
“噗——”江舟没忍住，笑出声来。
林烬淮瞪他一眼，把他作乱的手按下，语气冷硬：“站好。”
“哦。”江舟挺直腰背，冲他眨了眨眼。
林烬淮呼吸一顿，随即移开视线，紧抿着唇不再开口。
车厢内空气闷热，江舟实在无聊，便将头靠在林烬淮的手臂上闭目养神。没过多久，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似乎真的睡着了。
林烬淮从车窗的反光里看着他，保持抬手握扶手的姿势一动不动。
车厢里传来的广播声模模糊糊钻进江舟耳中。听到“前方到站，望江公园”时，他顿时清醒，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短短十几分钟我竟然快睡着了……”
林烬淮按了按有些发酸的手臂，问道：“累了？”
“还好。”江舟瞧见他的动作，面上露出一丝赧然，“怎么不叫醒我？”
“没事，很快就到了。”
……
江舟在床上躺了许久，翻来覆去，却始终没等到林烬淮像往常一样来他房间。
啧，果然还在生闷气。
江舟意识到这次自己必须主动出击了。
“请把小时候那个一哄就好的林烬淮还给我！”他对着天花板默默乞求，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林烬淮房门前。
抬手叩门，“咚咚”两声刚落下，门一下就从里面打开了。
“有事明天再说吧，我要睡觉了。”林烬淮堵在门口，语气冷淡。
“才刚到十点，你骗谁呢。”江舟笑睨林烬淮一眼，猫着腰从他身侧半人宽的缝隙里挤进房间。
林烬淮微哂，反手关上门。
江舟轻车熟路地在林烬淮桌前坐下，随手翻了翻摊在面上的试卷：“说好的重点题还没帮我划呢，结果自己在这刷题。”
林烬淮拉过一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现在划。”
“就等你这句话呢。”江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笔和本子，支起下巴看着对方。
林烬淮拿起一旁的黑框眼镜戴上，旋开笔帽，低头开始在习题册上勾画。他神情专注而沉静，原本锋利的眉眼平添几分书卷气。
笔尖在纸张上摩挲，静谧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轻微的“沙沙”声响。
过了良久，林烬淮还没结束。江舟有些乏了，静静趴到桌上，偏头看他认真的侧脸。
林烬淮竟然近视了，以前都没见他戴过眼镜，不知道度数有多少……
“好了，就这些。”林烬淮放下笔，打断了江舟的思绪，“明天一天应该能看完。”
江舟趴着没动，目光直直地停留在林烬淮脸上：“你戴眼镜还挺好看。”
林烬淮动作一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才呆呆地问道：“什么？”
“我说你戴眼镜好看。”江舟指了指他的眼镜，又重复了一遍。
“……是吗？”林烬淮无意识翘起嘴角，“不戴就不好看了？”
“哪有你这样自恋的啊。”江舟笑起来，“你近视多少度？”
“一百。”林烬淮见他满眼新奇，耐心解释道，“度数不高，所以平时不怎么戴。”
“哦。”江舟应了声，脑袋微微支起来一点，随意问道：“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林烬淮的笑容淡下，手指无意识地折着手边的草稿纸，“没有不开心。”
“少骗人。”江舟瞥了一眼，伸手扯了扯他嘴角，“你满脸都写着四个大字：‘我不开心！’”
林烬淮默了一瞬，闷声开口：“那个女生跟你说什么了？”
“就因为这个啊？”
林烬淮垮下脸：“不能说就算了。”
“可以说可以说。”江舟连忙软声哄道，“她向我道歉，因为之前迫不得已拿了我的手表。”
“是她？”林烬淮皱起眉头，“她为什么这么做？”
“应该是梁劲骁逼她的，就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江舟顿了顿，稍微严肃起来，“你早就知道是梁劲骁针对你吧，但是一直不告诉我。”
林烬淮垂下头。
“行了，这次就原谅你。”江舟非常大度，还好心地给林烬淮顺了顺毛，“现在可以消气了？”
林烬淮低低“嗯”了一声，神情终于缓和些。
江舟露出满意笑容，站起身：“那我回去了，晚安。”
林烬淮正要回道晚安，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拽住他衣角：“那她为什么要抱你？！”
江舟僵在原地，心里叫苦不迭。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我哪知道那姑娘为什么一言不合就抱上来了？
林烬淮死死盯着他。
“这个嘛，这个……”江舟模棱两可地尴尬开口，“可能，或许，她被风吹得有点冷？”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离谱。
不过，林烬淮竟然没再继续追问，只是道：“让我也抱一下，就可以不生气。”
这还不简单？
江舟爽快地张开怀抱：“来吧！抱几下都行。”
林烬淮默默埋进他怀里，把脸贴在温热的小腹，伸手环住他的腰。
江舟哄孩子似的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他脑袋。
过了良久，林烬淮缓缓松开手：“原谅你了。”
江舟长舒一口气：“晚安！”
然后功成身退般回了自己房间。
—
江舟离开后，林烬淮转身走到阳台。他再次拨通了那道陌生号码：“帮我查一下苏晓，尤其是她家里的人。”
“是。”
没过多久，对方回复一条简短信息：
【那个黄毛是她哥哥。】
林烬淮的唇角勾起，真巧啊。
“出头的人，这不就找到了吗。”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他转身回到房间，关上了阳台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