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纸箱,物体的摆放位置没有动过,庄渚玉把东西都拿出来一一放置在地板上,有强迫症似的,摆得整整齐齐的。
“我记得信封上回没拆开来过。”拿着有些陈旧的信封,庄渚玉前后翻转看了看,“突然有点好奇里面写了什么了。”
“打开看看。”梁闻渊搬来座椅让他坐下。
“什么印象都没有,谁给我写的啊。”带着笑意,庄渚玉拆开了信封,取出里面保存完好的信纸。
最先看到落款人,庄渚玉的笑容僵住了,目光中透露着不可置信。
“怎么了?”见到庄渚玉表情不对,梁闻渊凑过去,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看,“是信的内容不对吗。”
庄渚玉摇头,手指微微抖动,他捏着信纸的力度很深,认真地看着纸上的内容,丝毫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字。
梁闻渊没再询问,站着轻轻地抱着他,安静地等他看完了。
一刻钟过去了,庄渚玉莫名笑了声,他折起信纸,轻飘飘说着:“他们字迹还挺好看的。”
梁闻渊问道:“谁?”
顿了顿,庄渚玉抿抿唇,声音很小,“爸爸妈妈。”
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笨拙的梁闻渊抱得更紧一些,“伯父伯母吗?信上写了什么。”
“你看。”将信纸递给了梁闻渊,庄渚玉捏着信封,“也没有写很多吧,在我刚出生几个月时候写的。”
梁闻渊抽出一只手拿着信纸,仅仅看到了第一行,就可以想象出这对夫妻有多么爱自己的孩子,字字皆是对孩子出生的期待与激动。
看看信,又去看庄渚玉,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看到内容时,梁闻渊很不忍心看下去。庄渚玉很早就失去了双亲,没有体会过父爱和母爱,而他的父母那样恩爱,又那样爱他。他本可以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有父母疼爱,有人保护他,给他无限制的爱,懂他的情绪。呵护他,爱护他。
“我之前明明看到过信封,怎么没想着打开呢。”自言自语着,庄渚玉说话时嘴角依旧带笑。
梁闻渊帮他收起信封,安慰着他,“也许是因为伯父伯母想在这个时间和你说说话,所以你今天才打开了。”
“可能是。”庄渚玉望着他。
梁闻渊还想说点什么话,却见庄渚玉扭开头,肩膀以微小的幅度颤动着,头偏的角度越来越大。
梁闻渊心惊,猛地一沉,他立刻蹲下,牵着庄渚玉的手指,把他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的,我不看你,就只是抱着你。”
他知道庄渚玉最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情绪崩溃的时候,尤其是哭泣。
因为庄渚玉除了身体上的疼痛,几乎不会哭。
庄渚玉咬着下唇,咬得唇色发白,睫毛濡湿,他哭泣的时候是无声的,泪水直往下掉,眼眶泛红,手指难以控制地蜷缩着。
感受着怀里庄渚玉身体的微小震颤,梁闻渊心如刀绞。
半晌,庄渚玉回抱着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里夹杂着些许鼻音,他说:“我情绪有点失控了。”
“我也想见见他们的,可是我都忘了他们到底长什么样子,我没有印象,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信封很轻,梁闻渊把它放进了纸箱里,半蹲着捧着庄渚玉的脸,轻柔地擦拭他脸上的泪痕,“伯父伯母肯定希望能看见你开心,想让你幸福。”
庄渚玉本能地被这句话触动,下意识掐着手指,“梁闻渊,你说,爸爸妈妈一定很爱我吧?”
梁闻渊点头,眼神郑重地像是在许诺,“他们很爱你,虽然我不认识他们,但从那封信可以看出来,他们特别爱你。”
“嗯。”庄渚玉眨眼,睫毛上挂着的泪水掉了下来,“下辈子还要做他们的小孩。”
“会的。”梁闻渊说道。
“也要遇到你。”
一瞬间梁闻渊眼前的世界震荡着,他狠狠地抱着庄渚玉,“我也希望你能够一直健康快乐。”
“你还挺无私的,也不想想自己。”情绪崩溃之后,庄渚玉在逐渐恢复,他很喜欢梁闻渊无时无刻都在给予他的温暖,给予独属于他的拥抱,“如果我爸爸妈妈见到了你,他们也会喜欢你的,看到我们在一起,应该也会支持我们的。”
梁闻渊犹豫着,“伯父伯母会对我满意吗......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
“谁说的?我的眼光还能有错,你是在质疑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说完总觉得哪里不对。
庄渚玉绕开话题,“有时间的话,和我去见见爸妈吧?和他们聊会儿天。”
梁闻渊立即应下,“好。”
哭过之后的脸庞很干,梁闻渊给他擦了擦脸,轻啄他的脸颊,“还要继续看箱子里其他的东西吗?”
“看。”情绪恢复了,庄渚玉睫毛扑闪着,“我都没有见过你以前的东西,有留过吗?”
“我没什么可留的。”梁闻渊在意的事情很少,“不过我一直保存着两张照片。”
“那我的校服不算吗。”和他开玩笑,庄渚玉问道。
梁闻渊微怔,“算。”
“还有你偷去干坏事的睡衣。”过不去这茬了,庄渚玉靠在他身上笑着。
梁闻渊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不说了,那两张照片是什么啊,我能看看吗?”
“当然。”梁闻渊找出了两张保存完好的照片给他看,即便如此,也泛着年岁的黄。
庄渚玉拿起了其中一张,尺寸很小,是证件照,他靠近了看才能看清楚,“是伯母吗?好漂亮,你们长得有些像,尤其是鼻子。”
过往,大多数人对他和妈妈冷眼看待,没有人真诚在意他们,更遑论说他们像不像。
“嗯。”梁闻渊回答得很简短,内心却受到了冲击,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庄渚玉问了梁闻渊关于他妈妈之前是什么样子,得到了很多以往没有讲述过的事情。听完后,庄渚玉拍了拍梁闻渊的肩膀,有些感慨,“我们总是期盼于下辈子。”
“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都能幸福,就好了。”庄渚玉说道。
“我也这么想。”
收起了照片,庄渚玉看向下一张,两个小孩相互挨着坐在茂盛的绿树前,各自穿着洁白的衬衫,依稀辨认出来是校服。
“我和你的合照?”疑惑着,庄渚玉看不太清面容,“你身上的衣服不会是我给你的校服吧,小了不能穿的?”
“就是那件。”
“那我要多看几眼了,你等等,我找个光亮一点的地方。”看来看去,觉得很是新奇,庄渚玉几乎是永恒地失去了那段记忆,什么都想不出来,同时,他也想象不出来和梁闻渊在初中时相互认识,该是什么样子。
凭着这张保留了十几年的照片,庄渚玉似乎快要抓住那点儿模糊的线索了,再顺着摸索下去,他就可以知晓曾经和梁闻渊经历过的所有记忆。
“还有其他照片吗?”庄渚玉问他。
“没有了。”也很可惜,梁闻渊站他身后,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照片是路人给我们拍的,他还以为我们是兄弟,说我们关系真好。”
“哈哈。”庄渚玉笑得很开心,“好心的路人看走眼了,哪里会是兄弟嘛,明明一点儿都不像。”
“小孩没长开,看起来都差不多吧。”梁闻渊说道。
闲聊着,庄渚玉心中漾开了淡淡的失落,他看了很多次照片,两个人的表情要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我们俩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在笑的......”随口说着,庄渚玉抬头,和梁闻渊对视着,“之前还没那么遗憾的,看见了这张照片,就很想把那些记忆全都找回来。”
“不可惜,只要我们还在一块,那些回忆总能弥补全的。”
撼动着庄渚玉的灵魂,话是贴在耳边说的,庄渚玉感觉耳朵很痒,直往心底钻,“什么嘛,你这张嘴,怎么有时候说不出一个字,有时候说的话我就那么爱听呢......”
“爱听吗?”得到了肯定,梁闻渊兴奋到晕乎乎的,“我以为你不喜欢听。”
庄渚玉把照片交还给了他,“收好。”
“有我小时候的旧相册,想看吗?”翻出了上回没看的,庄渚玉捧着相册,问他。
梁闻渊眼睛都亮了,“想看。”
“你求我,我再考虑答不答应你。”庄渚玉举着相册,故意往一旁远离,带着点轻佻。
梁闻渊丝毫不犹豫,“求求你了,我想看。”
“不行,让你求我实在是太容易了。”一分钟过去了,庄渚玉都没答应,“算了算了,给你看好了,我也不知道相册里都有些什么,我们一起看吧。”
“好。”
翻开相册的第一页,是庄渚玉刚出生没多久,穿着婴儿服坐在床上,不哭不闹的,小脸粉白。
“好傻。”庄渚玉吐槽自己,云淡风轻的,“这张估计是爸爸妈妈拍的,下面还有日期,好久远的年份。”
“好可爱。”梁闻渊非常认真地在看着,“现在也很可爱。”
“谁可爱了,信不信我踢你啊。”庄渚玉挡住第一张照片上婴儿时期的自己,“说得我起了一身冷颤。”
梁闻渊淡淡地笑着,恰逢庄渚玉和他对视,两人皆是一笑。庄渚玉轻轻地薅了薅他的头发。
“上小学了,穿着校服的渚玉好乖。”翻着照片,梁闻渊直球地边看边说,“听姑妈说,你以前发烧了还在做作业学习,怎么这么辛苦。”
察觉到梁闻渊面容流淌出来的情绪,他开玩笑,“没办法啊,我就是热爱学习。”
梁闻渊学坏,去挠庄渚玉的腰侧,触碰到了他敏感的位置,“那么喜欢学习也不能发着高烧的时候学吧,还不知道吃药。”
“哎呀,你管得好宽。”庄渚玉撞他一下,“下一张下一张。”
速度缓慢地翻开一张又一张照片,梁闻渊看得很久,盯到眼睛酸涩他都没注意到,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看着庄渚玉从婴儿时期逐渐步入青春期,似乎他真的在陪庄渚玉成长。
像一直待在他身边,从来没有错过他人生中的任意时刻。
“初中了,还是很爱学习,不过我碰见了一个叫梁闻渊的人。”忍着笑意,庄渚玉一字一句地说着,“采访一下,梁闻渊本人怎么想的呢。”
攥着拳头,庄渚玉伸到了梁闻渊的嘴边。
“很幸运。”梁闻渊目不转睛,抓着唇边的那只手,垂头亲吻手背,“也很喜欢。”
“你图谋不轨。”庄渚玉假装指责他,“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竟然喜欢我。”
“哪有朋友是这样的。”蹭了蹭手腕,“不要当朋友。”
“得寸进尺。”
翻到高中时期的照片,庄渚玉挺拔清秀,卓尔不群,站在一群乌泱泱的学生中,一身校服穿得硬是显眼。
“有很多人追你吧。”说话酸溜溜的,梁闻渊一时都没注意到。
庄渚玉逗弄他,“你猜对了,确实有不少人。”
沉默了一阵,梁闻渊亲了亲庄渚玉的后颈,灼热的呼吸喷洒,导致庄渚玉不自已抖了一下,摸了摸后颈的皮肤,“闲的你,干嘛亲我......”
“你那么好,那么优秀,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我好嫉妒他们......”
“嗯?”庄渚玉没反应过来,刚想让梁闻渊重新说一遍,他听懂了,噗嗤笑了,“梁闻渊,你改名叫梁醋精,梁笨蛋好了,或者梁小狗。”
梁闻渊眼底深沉,亲得更加用劲儿,轻轻咬着他的脸侧,翻涌着被压抑了很多年的喜爱,“我嫉妒他们参与过你之前的生活,我不想错过关于你的任何点点滴滴,如果我也能和你做同班同学就好了。”
“你在说什......唔......”
被掰着下巴亲,庄渚玉感觉他整个人都快被梁闻渊过于浓烈的感情彻底包围了。
口中的氧气稀薄,产生了要窒息的错觉,空隙间,庄渚玉吸了一大口空气,随即柔软的唇再次覆盖,厮磨纠缠,庄渚玉习惯性圈着他的脖子,交换湿热的吻。
天气炎热,颈侧很快变得黏糊糊的,手心也是。
“梁小狗,亲够了吗?”脸颊由于缺氧微微泛红,庄渚玉问他。
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满意,梁闻渊慢悠悠地点头,半秒后,“其实还没有。”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和我可没关系。”双臂抱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