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夏至。”
“冬冬?怎么了?”李夏至将书放好,再运到哥哥书架前,他走进办公室:“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情,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
“那一会儿我去见沈老师,让他带你回家?我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
“嗯,好。”
李夏至觉得奇怪,但也没深想。
林吻冬刚刚脱口欲出的真相被理智强硬地摁到肚子里,他不能再让李夏至替自己承担本属于自己的痛苦,倒苦水只会将一倍的痛苦变成两倍,反而解决不了问题。他缓缓吐息,他强迫自己冷静,整理思绪,找出一条行得通走得稳的路。
整件事的主谋毋庸置疑是沈忠。林吻冬查过白家和沈家的纠葛,只是因为竞选意见的不和,白家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多亏沈忠身价和地位稳固才得以微弱的优势胜选,白家为了避免沈家的报复逃亡国外,不巧的是白家的女儿看上了当时还是林珏男朋友的董施,两人运作陷害怀孕的林珏,一起去国外生活,后来林珏生下了林吻冬去坐牢,或许在林吻冬出生那一刻,他的复仇计划就在酝酿了。
沈忠将所有人设计得清清楚楚,把每个人都看做一枚棋子,而他是下棋人,把每枚棋子的角色施展得淋漓尽致。他拿准了自己的倔强,绝不会和沈故在一起,了解自己渴望恋爱,设计让自己和秦霄相遇恋爱,沈忠知道秦文鼎的为人,必然不会接受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他必然会找自己的软肋,威胁警告自己。这件事中沈故无意间成了他的助力,加速自己和秦霄分手。再到后来董施回国,绑架的实施,绑架的人选,再到虐待...沈忠的目的都是要为自己和林珏报仇,都是要自己和沈故在一起,同时还威胁到了秦文鼎,一箭三雕。
林吻冬不敢相信,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外公为了铲除异己,挟制内贼,居然会献祭自己,达成他的多重目的。
他真的好疲惫,他曾认为沈忠是他最大的靠山,但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他施以恩惠并且返还使用价值的棋子,只要下次有人威胁到沈忠或者他的地位,沈忠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作为盾牌,擦干磨亮再将自己作为敌人进攻的工具。
好凉薄,有权有势的人怎么会真的有真情?沈忠如此,沈宰重沈美琴如此,沈故也是如此。
他以为假装不知道就能避免伤害,他以为矫揉造作就能获得一些真心,可现在他是真的看清楚了,除了李夏至,没有一个人愿意用热忱交换真挚,他拿着金饭碗乞讨,结果得来的都是鄙夷和戏耍,毫无意义。
复健?报仇?不过是沈忠的一点儿补偿,不过是上位者施舍的一点恩赐,不过是沈忠以公谋私,借了一个由头覆灭政敌罢了。
皇帝已灭亡,但皇帝的理念却深深地扎根在每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的手里。他们可以将社会看成他下子的棋局,抬手即是翻云,撂手即是覆雨,棋局上的人化身为子,即使意识到自己被操控,上位者也从不害怕,因为这些棋子触及不到他们的核心利益,他们跪在地上数着不可多得的工资,只能掌权者赠予粮食、名誉、财富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在适当的时机作为牺牲献祭,活着失去价值被驱逐出局。
残忍而真实,愤怒却碍于设施放弃反抗。
林吻冬垂下眼皮,无力感束缚他脱力的手、脚、头颅,他终于明白自己其实无异于牵线木偶,从未有过自己的人生。
钱债可以还得一干二净,但人情债是背负在林吻冬身上一辈子的枷锁。他已经不属于自己,或许只有死,才能还完他欠沈忠的人情。
李夏至拦住沈故:“沈老师,今晚你带冬冬回家一趟吧,我给你们做饭。”
“沈老师,冬冬不能只有男朋友,他也需要朋友。”李夏至:“你要允许他有社交。”
“我有阻止他社交?”
“你把他困在房间里,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你是在质疑我照顾我男朋友的方式?”
“你这样监视他,他会抑郁的。”
李夏至:“你真的有想过冬冬想要的是什么吗?在你伤害他那么多次之后,你就没想过怎么面对你们之间的感情吗?”
“沈故,我不是在干涉你们,我只是告诉你,冬冬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坚强,也没有你认为得那么愚蠢。”
沈故稍稍叹气,他现在确实很难猜林吻冬的真正想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吻冬就会知道所有的事情。
“行,今晚我们去找你。”
林吻冬一直坐在沙发上,他望向窗外,他的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冬冬,我回来了。”
林吻冬没听到,沈故:“怎么不开灯啊?”
刺眼的灯光唤醒沉思的林吻冬,“你回来了?”
“你怎么不开灯啊?受伤了?”
“没,我忘记了。”
沈故蹲在林吻冬面前,将头放在他的膝盖上:“我想你了。”
“才一天没见而已。”
“李夏至要请我们吃饭,我带你回家。”
“你怎么?”
“我不该限制你的社交,我总是管着你,怕你受伤,但我忘记了你已经不是六岁的小孩子了,你现在可以照顾好自己。”
“沈故,这是你的真心话?”
“李夏至说的,但如果我听不进去,我也不会说出来。”
“谢谢你。”
李夏至和冷椴分别做了三个菜,一个汤,林吻冬闻到就饿了,“夏至,我饿了。”
冷椴说:“你们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李夏至布置碗筷,坐在林吻冬身边:“都是你爱吃的,尝尝吧。”
“夏至的手艺我很放心,但是冷博士我还是第一次尝。”
冷椴给沈故和林吻冬夹了他做的笋炒蛋,“你们尝尝。”
“谢谢。”
沈故:“果然是做酒吧老板的人,做菜也是别有风味。”
“你少揶揄我了。”冷椴笑:“我学这手艺都是为了我老婆。”
林吻冬笑:“夏至,这个很好吃。冷椴很会做饭。”
“还好啦,不过什么时候我能吃到沈老师亲手做的饭啊?”
林吻冬:“等过段时间,我的复健结束了,请你们去他们家,让他做饭。”
“那我可要期待了。”
冷椴起身去接电话,是他爸打来的。
“爸。”
“儿子,这周末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你们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我们都挺好的。就是很长时间没看到你了。”
冷椴:“爸,我上周才回家看你。你有事情就说吧。”
“那我就直接明说了,我和你妈考虑到你马上博士毕业,终生大事也该放到你的人生规划里了,我和你妈给你找了一个女生相亲。”
“你们能不能先问问我的意见再做决定?我不是十八岁了,我不会一直按你们的规划走完我的人生。”冷椴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现在的关系也很稳定,也打算在各自收入稳定后结婚,所以你们的相亲是无用功。”
“哦?”冷义:“那这周末那就把你的恋爱对象带回来,我们和你们吃个饭。”
“我现在没办法答应你们。”
“什么?”
冷椴:“我有条件。”
“你还有条件?”冷义:“你有什么条件?”
“你们必须先取消相亲,并且见面不许刁难他,也不阻拦我们的人生规划。”
“前两个可以,但第三个我们要见了面才能答应你。”
“可以。”
冷椴挂了电话,装作没事回到餐桌继续吃饭。
李夏至:“怎么了,椴哥?”
“我爸打电话。”“哦。”
吃完饭后,李夏至扶着林吻冬到楼下散步,沈故和冷椴在洗碗。沈故察觉到冷椴表情的凝重:“你爸给你打电话不仅仅是为了问候你吧?”
“你怎么知道?”
“你接完电话回到饭桌,眼神落在李夏至的身上一直都没离开,你爸是让你相亲?”
“嗯。”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会去相亲。”
“但如果你爸爸妈妈用李夏至的性命威胁你去相亲呢?”
“我不会的,他们威胁李夏至,我就敢去报警,大不了告他们绑架勒索。”
沈故更加羞愧,他对林吻冬确实没有冷椴对李夏至用心,他轻易妥协惹出祸灾,而冷椴却能坚定不移地维护两人之间的爱情。
沈故觉得自己真是差劲。
“祝你成功。”
冷椴:“我爸妈小时候见过夏至,只不过因为他有那样的父母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我现在也是担心他们会拿这件事小题大做。”
“但你们有坚实的感情基础,谁也不会退让不是吗?”
“或许是,我只是不想和夏至分开。我想和他结婚,想和他度过一生。”
沈故也想和林吻冬永远在一起。
十分钟后,林吻冬和李夏至进屋,沈故扶着林吻冬:“怎么样?”
“挺好的,我现在可以和之前走得差不多了。”林吻冬依偎在沈故的胸膛:“你看夏至也能把我照顾得很好。”
“好,那这几天,我就让你们多住几天,好吧?”
林吻冬笑:“你同意了?”
“嗯。但是下周周末前我要来接你回去。”
冷椴打趣:“沈教授好手段,怎么把林吻冬调教得乖巧懂事撒娇啊,和以前的火药桶一点儿都不一样了。”
李夏至扔给冷椴一个苹果:“闭嘴!吃苹果。”
“好咧。”
沈故冷哼:“没出息。”
“和自己老婆顶嘴才是没出息。”冷椴笑:“老婆,我们去你房间好好吃苹果。让沈教和他的小娇妻好好告别。”
冷椴关上门,把苹果放到床头柜,他坐在床上:“夏至,我跟你说件事。”
“怎么了?”
“我爸说让我去相亲。”
李夏至抿嘴:“女生?”
“应该是。”
“哦,那你是打算好了吗?”
冷椴:“夏至,我不会去,我已经让我们退掉了。”
“那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瞒着你,我希望我们之间出现问题,一定要两个人商量,解决问题。”
李夏至忍不住露出笑意:“我也没阻止你去相亲。”
“那我去了?”“冷椴,你混蛋!”
冷椴牵住李夏至的手,坐到他旁边:“我不会的。我虽然拒绝了相亲,我也说了我有对象的事情,他让下周带你回去吃个饭。”
“叔叔阿姨要见我!”李夏至的心变得不安,他们小时候是邻居,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家庭,他们会不会阻止自己和冷椴在一起?
“夏至,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不会分开。”
“椴哥,我只信你。”
“冬冬,在面对你这样的处境之后,我才懂得患得患失的感觉,害怕又充满期待的感觉在体内拉扯,我期待结果如我所愿,又害怕幻想落空,绝望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