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意站在白塔军事学院宏伟的大门前，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石阶上。盛夏的阳光灼热刺目，很快将他半湿衣服蒸腾出淡淡的水汽。
来往的学员们身着笔挺的深蓝制服，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最后有一个人上前询问：“同学，你是来报道的新生吗？”
云殊意抬眼，看见一个黑发少年正关切地望着自己，少年脱下外套递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这才从恍惚中回神，借着对方清澈的眼眸看清自己此刻的模样——还是上个世界行政官的轮廓，但却年轻了许多，看起来大约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他不是……自杀了吗？他分明记得自己跳入了玉镜湖，叮嘱云雅将他的尸体埋在郜燊身边。
回想刚才那道声音，云殊意很难不怀疑，是那个神明做了什么，才导致他出现在这里。
“你还好吗？”男生又问。
云殊意看着男生浅棕色的眼眸，这让他想起来郜燊的眼睛，郜燊直到去世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始终都看着他……明明才经历过刻骨铭心离别，云殊意此刻心中却奇异地平静如水。
他接过男生的外套披在身上，对男生露出一个浅淡的笑：“谢谢你。”
阳光洒在云殊意脸上，光芒在他鎏金的瞳孔中流转，像是融化的黄金在缓缓流动一般，几缕被湖水打湿的黑发仍贴在额前，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最终悬在精致的下巴上摇摇欲坠。
他整个人就如同一尊被阳光唤醒的冰雕，冷冽而生动。
男生红着脸摇摇头，“没事。”
看着云殊意金灿灿的眼睛，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我叫温煜枫。”
“云殊意。”
云殊意同温煜枫一起走入学院，脚下光洁的大理石倒映着两人修长的身影。
校园里随处可见身着深蓝制服的学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
温煜枫看了眼腕间的终端，“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新生报名很快就会结束，你需要抓紧时间了。”
云殊意问：“报名需要准备什么？”
“圣所没有给你发通知？”温煜枫惊讶地停下脚步，“难道你是自然觉醒者？”
见云殊意没有否认，温煜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绽放出温暖的笑容：“不过没关系，白塔对所有觉醒者都敞开大门。”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是哨兵还是向导？”
云殊意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很好地遮掩住了他眼底的迷茫，“我是……”
【宿主，哨兵与向导是这个世界独特的存在。】小九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哨兵五感敏锐，战斗力高，容易失控，精神体大多是猛兽；向导拥有情感共鸣的能力，能够安抚失控的哨兵……】
“我猜你应该是哨兵吧？”温煜枫自顾自地说着，“站在你身边，我总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嗯？”云殊意抬眼，对上温煜枫带着探寻的目光，轻轻颔首，“嗯。”
【小九，他刚才说什么？】
【小九也没注意呀~好像是说宿主大人的眼神比猛兽还吓人吧。】
云殊意思忖片刻，依稀记得温煜枫好像是这么说的，他不禁沉思：难道他和郜燊待太久，眼神染上杀气了？
二人穿过林荫小道，又转过一道爬满常春藤的拱门，眼前豁然开朗。
呈半弧形环绕的白色教学楼巍然矗立，将中央广场环抱其中。广场正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荧绿色小字。
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广场边缘时，原本嘈杂的环境突然安静了一瞬，随即无数道目光如箭矢般射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与轻蔑。
那些目光并不是针对云殊意，而是——温煜枫。
云殊意侧头看向温煜枫。
“别在意。”温煜枫一如既往的带着笑，只是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他们不是在看你。”
他低声解释道：“在白塔，所有人都会根据精神力和稳定性评级，这关系到入学后的第一件重要的事——配对。哨兵与向导组成搭档，包括肉/体和精神链接。”
“配对？”云殊意拧眉，“强制性的？”
“嗯。”温煜枫的眼神有些无奈，“我的精神力只有C，但主脑却给我匹配到了我们这一届最强的哨兵。”
“回霄的精神力接近S+，无疑是我们这一届的领头人物，很多人都在期待成为回霄的搭档……”
“其实我也尝试过拒绝，但是、”
温煜枫话还未说完，云殊意突然转身，目光如利刃般刺向人群深处。
在那里，一个身材高大的棕发男子正冷冷注视着他们。
云殊意问温煜枫：“他就是回霄？”
顺着云殊意视线看过去的温煜枫呼吸微微一滞，轻轻点了点头，“嗯。”
云殊意明显觉察到温煜枫的动作变得拘谨了起来。
“我……带你去报名。”温煜枫匆忙转身，带着云殊意快步走向广场左侧的登记处，脚步凌乱得几乎要绊倒自己。
报名点人已经不多，大部分人站在广场都在等待分班，云殊意站在长桌前，看见一位扎着马尾的男人正在低头整理文件。
男人头也不抬地伸出手，声音里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觉醒证明。”
温煜枫上前半步，声音清润如流水：“白老师，殊意的情况特殊，能否通融一下，让他去校医院做一次认证？”
他的姿态谦和得体，几乎没有哪位哨兵能对着这样的向导恶声恶气。
白景闻声抬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是小枫啊。”
他的目光转向云殊意，视线如同X光一般将少年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眼神微动，语气急转直下，“圣所没教过你基本流程？没有觉醒认证，按规章是不能入学的。”
“我有精神体。”云殊意平静回应。
“哦？刚觉醒就能具象化精神体了？”白景来了兴致，身体前倾，他敲了敲桌子，“放出来我看看。”
【小九。】
一道黑影从云殊意眉心跃出，轻盈地落在桌面上，坐下后优雅地舔着前爪，绿宝石般的眼睛斜睨着白景，【哼哼哼，人类，为本喵尖叫吧。】
白景盯着自己身前半米不到的黑猫，眉头一跳，“……这就是你的精神体？”
“一只只会撒娇的小猫？”白景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你是打算在战场上要它给敌人卖萌吗？”
白景正色道：“要我说，你还是退学吧，白塔不适合你。”
云殊意眸色微沉，他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彻底消散，声音冰冷，“是吗？”
正慵懒舔爪子的小九耳朵一抖，幽绿色的竖瞳缓缓眯起，它站起身，张嘴轻叫：“喵——”
软绵绵的猫叫在出口的瞬间骤然变调，化作低沉的、野兽般的低吼。
下一秒，小巧的黑猫身躯开始如水银般涌动，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它的身形急速膨胀，乌黑油亮的皮毛下肌肉虬结，转眼间便化作一头足有两米长的黑豹。
黑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白景，绿色的兽瞳森冷而危险，喉咙里滚动着威胁般的低吼。
“贵校以貌取人的习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云殊意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抚黑豹头顶，“精神体的大小与形态，什么时候成了评判实力的标准？”
小九惬意地低头，眯着眼睛享受宿主的抚摸，身后粗壮的尾巴重重地拍打桌面，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木桌拍碎。
周围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头突然出现的黑豹身上。
云殊意淡淡开口：“现在，我能入学了吗？”
“有意思，有意思！”白景不仅没有半分尴尬，反而高兴地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矫健的黑豹，“完美的拟态转换！肌肉组织重构毫无滞涩！”
白景随手从抽屉里掏出一块记录板，“来，让老师好好记录一下数据。拟态维持时间？精神力消耗程度？”
云殊意微微蹙眉，小九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尾巴危险地左右摆动。
“白老师刚才不是还让我退学？”
“那是在测试你啊！”白景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转头教育周围的学员，“看到没有？这才是真正的天才，你们学着点，老师不要求你们学会精神体拟态，你们要是能在一年级能召唤出精神体，我都心满意足了。”
人群后方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银发苍苍的老校长缓步走来：“白景，我说过多少次，不能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但这次真的挖到宝了！”白景兴奋地转向校长，“您看他精神体的能量波动，这绝对是S级……不，可能是SS级的潜质！”
温煜枫悄悄凑到云殊意耳边，小声开口：“白老师是学院出了名的怪才，就爱用各种极端方式激发学生潜能。他……其实没有恶意的。”
云殊意挑眉，周身凌厉的气场渐渐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