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的船走了之后,码头一时议论纷纷,等赵三妮意识到货物已经贩卖走了出来找赵光宗的时候,才知道赵光宗根本没有接货,人已是去了赌坊。赵三妮找到赌坊,赵光宗已经在赌坊赌红了眼。
“光宗啊,你去买货呢。”赵三妮不知道赵光宗怎么回事,她大着胆子挤到赵光宗身边,拍怕他的肩膀说道,“光宗啊,别玩了,去买货啊。”
“男人的肩膀拍不得,不知道吗?”赵光宗看也不看赵三妮,一把推开了她:“来来,下注了,开,开大!”
赵三妮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站稳了身子转拉住赵光宗的胳膊小声地说道:“光宗,咱走了啊,买了货再来玩。”
“啊,小,怎么又是小?”周遭响起一片叹息声,庄稼拿耙子把筹码划了去。
赵光宗啐了一口给了赵三妮一巴掌:“女人不能上赌桌,你晦气不晦气,出去等着。急什么,没看我正赢钱呢,你一来我就输,还不快出去。”
“下了啊,下注了啊。”庄家停了手里的动作,对着四周围喊道。
“大,这次我还压大。”赵光宗丝毫不搭理赵三妮,抓了一把筹码放过去。
“三姐,赵哥手气正好呢。”张二狗从一边窜了过来,指着赵光宗面前的筹码说:“那些,至少值三百个金元,三姐你担心啥。”
赵三妮看着赵光宗面前好大一对筹码问道:“真的?”
“我骗谁也不能骗三姐您啊。”张二狗说着拉过赌场一个活计来,“来,告诉咱姐,那堆筹码值多少。”
张二狗正说着,赌盘开了,“大,啊是大。”旁边响起了不少懊恼声:“哎呀,早知道跟着赵光宗押大了。”“赵光宗这小子今天手开光了,怎么把把赢。”
赵三妮看着庄稼将一对筹码推倒了赵光宗面前稍微放了一点心,她拉住张二狗:“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张二狗绘声绘色给赵三妮讲起了这赌桌的规矩,庄家手里那个碗,里面有三个骰子,庄家盖上盖子摇大小,对赌的人猜大小,猜中了庄稼包赔。
“这么容易。”赵三妮被周围喊叫声刺激着,面色潮红,她在赵光宗身边看了两把,在赵光宗下了注之后忍不住跟着叫了起来,“大,大。”
赌场小伙计看着赵三妮眼神痴迷,走过来说道:“姑娘要不要玩两把。”
赵三妮被小伙计的话惊了一下,她伸手捋了一把头发说道:“我哪里是什么姑娘。”
小伙计吊着眼睛看她:“姑娘也就是衣裳老成一点,最多只有二十岁。”赵三妮被小伙计说得脸色越发潮红,她忸怩地看了两眼小伙计指着赵光宗说:“那是我弟弟。”
“姑娘也可以自己玩啊。”小伙计抓了一把筹码过来。赵三妮摇了摇头,赵光宗在旁边看到了抓了一把筹码给她,对着小伙计说道,“一边去。”
赵三妮抓着筹码,这些都是银钱啊,赵三妮心急速地跳着,赵光宗赢了她跟着欢呼,赵光宗输了她跟着懊恼。赵三妮就这么一时好一时恼,完全忘记了时间,眼睛里只有赌桌上的筹码,赵三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赵光宗面前那堆得老高的筹码突然不见了,赵三妮突然被人群推了出来。
赌场外面的空气清冷微凉,赵三妮突然清醒了,她看到赵光宗被赌坊的人打得鼻青脸肿赶了出来,手里拎着那张她画押的借据。
“光宗啊,这是怎么了?”赵三妮这才又觉得她能喘气了,赌场里面空气太浑浊,赵三妮整个人在里面晕乎乎的,她好像看到赵光宗赢钱了,不对,赵光宗好像把筹码输光了。赵三妮抓住赵光宗的衣角,无助地喊道:“光宗,这是怎么了?”
“你就是赵三妮?”赌场的人拎着借据问。
“是,是,我就是。”赵三妮四处转动着眼睛,她想到要找刚才那个好声好气叫自己姑娘的小伙计,她想要找张二狗。
“赵光宗赌输了钱,把这张借据压在了这里,如今要你拿钱来。”伙计将借据在她勉强晃了晃,把借据折起来塞到怀里说道:“走吧,咱爷们几个,跟着你拿钱去。”
“拿钱?拿什么钱?”赵三妮茫然地说道。
“赵光宗借了赌场五十个金元,又用借据压了五十个金元,一共一百个金元。”
赵三妮指着赌场伙计又转头看向赵光宗一口气没上来昏厥了过去。
张二狗扑过去掐了赵三妮的人中把人掐醒了,赵光宗扑过来抱住赵三妮的胳膊:“三姐,三姐,你可要救救我。”
“我怎么救你啊?我怎么救你啊?”赵三妮拍打着赵光宗:“你不是说做生意吗?你怎么跑赌坊来了啊?一百个金元,光宗啊,一百个金元呐。”
“三姐,宋大姑娘在钱庄里存了一百个金元呢!”张二狗俯身在赵三妮和赵光宗的耳边说。
“三姐,你去求求姐夫,你给宋家生了儿子,宋家一定会救你的。”赌坊伙计的拳头砸了下来,赵光宗吓得抱住头:“别打,别打,我有钱,不是我三姐有钱,我三姐夫家有钱,你们去,你们跟我三姐去靠山村救有钱了。”
“一百个金元······”赵三妮呢喃,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张二狗的衣领:“春芽,不,大姐有一百个金元,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是的,我亲眼看见的,大姑娘送秀才娘子回去那日。”张二狗心一横,把那日看到的事情讲了出来。
“大姐有钱。”赵三妮抹了一把脸,脸上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她阻止了赌坊人对着赵光宗拳打脚踢,“别打了,我带你们取钱去。”
赌坊的人跟着赵三妮远去,赌坊门口人群也散了。
“威哥,威哥,”张二狗躬着腰哈巴狗一样贴在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身边,“那宋家大姐只有五十个金元,你怎地让我说是一百个呢?整个青山县城也没有几个家底有一百金元吧,我真怕那女人不信。”
“你以为我是你?”男人虎背熊腰,抬起的右手上有一个贯穿过整个手背的狰狞伤疤。威哥四方脸,浓黑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眼,络腮胡,他撇了一眼张二狗说道:“我叫人去查过了,那宋家在码头有两个铺子。”
“我知道,那铺子不是一家的。”张二狗点头哈腰地说道,“我带兄弟们去吃过米皮子,那就是宋家大姑娘的,那间豆花坊是宋姑娘大伯家的。”
“宋家大姑娘,我倒是想会会她。”威哥摸了摸嘴角的胡子。
“威哥,威哥,那宋家大姑娘又老又丑,给威哥倒茶都不配,皮子黑,眼睛小,人又冷。”张二哥端了椅子给威哥坐下,端了一个茶盏来,“威哥,我还是不明白,宋家大姑娘怎么拿得出一百个金元来?”
“那是你蠢!”威哥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码头那的铺子,哪怕是最小的那种也能值五十个金元,两个那么大铺子开着,归拢归拢总能找出五十个金元来,找不出来可以把铺子押给我嘛!听你说宋家人做吃食做得挺好——”威哥歪过头看张二狗,“那样更好,铺子收过来都不用找人去操持,宋大姑娘继续做掌柜就好,她那个糖果铺子,赚头大着呢。”
“还是威哥您会算计,小的就想不到这一点。”张二狗嬉皮笑脸地奉承着。
“你小子看不出来啊,听说你跟那姓赵的也是称兄道弟。”威哥突然变了脸,“我眼里可容不得叛徒。”
“威哥,威哥,您误会了,你听我说,”张二狗被威哥盯得两股颤颤,他哆嗦着说道,“威哥,你有所不知,这赵家不是个东西,我叫他们家害苦了啊。”
“说说吧,怎么回事?”
“当你我对那赵光宗是真的好啊,鞍前马后伺候着,没有一点不到的地方。服役那年赵光宗贪赌,这罪名我也替他顶了。等到三年劳役出来,家里再没法子替我说亲。赵光宗一早说了,我替他把这个名担了,他就把妹妹许给我。”张二狗说道伤心处,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威哥嫌弃地往旁边避了避:“你们都要结亲了,怎地这样子陷害他?”
“我不想的,威哥,我也不想的。我叫我娘去提亲,赵家老太婆把我娘赶出来不说,她还跑到我家骂我娘‘生个赖头儿子想吃天鹅肉。’”张二狗抹了一把眼泪,“天鹅肉是什么我没吃过,可这赵家许亲是赵光宗亲自答应的。我娘被赵家气得一病不起,也没等我回去见一眼人就没了啊。威哥,你说我能跟这样的人做兄弟?我恨不能生吃他的肉给我娘报仇。”
“你倒是个有血性的。”
“为人子,亲娘活着不能在床头尽孝,亲娘死了怎么也要替她报了这个仇去。”张二狗抹干净了眼泪,对着威哥谄媚地说道,“现在有了一百金元,威哥,那我?”
“放心,少不了你那份。”威哥放下茶盏指着远去的人群,“现在你跟着去,我要从这里到靠山村一路没人不知道赵三妮欠下来一百个金元,那个宋——”
“宋家大姑娘。”张二狗连忙答道。
“我知道,我问的是名字?”
“这么多年,我听到的不是‘宋家大姑娘’就是‘宋家大娘子’,”张二狗谄笑着挠挠脑袋,“她名声大着呢,多少年没听人叫她名字了,我,我也不知道。”
“蠢货。”威哥瞪了他一眼,“你一路说回去,要确保人人知道宋家大姑娘手里有一百个金元,她不是名头好嘛?你给我把她架到火上去,只要她还要名声,这金元她就不得不拿出来!”
“是,是,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