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星球本是我们休眠的驿站。我们休眠几年后就会离开，可人类却不这么认为，他们非常恐惧外来者，向我们发起驱逐计划，最后还偷走了水晶棺，没有它，我们根本无法启动离开。二十五年前，一个男人闯进，我们选中他，希望他能潜入帝国拿回水晶棺……”

“你们选中我，是要我去帝国统帅府拿回水晶棺？”

一个年轻男人双臂环胸，深邃的黑眼眸点缀粒粒碎星。

他的身量不算高大，也不算修长。健壮的身体伤痕累累，血红发黑的劲装只有上衣内衬能看出原本的白色。

很明显，男人刚经历过一场争斗恶战，杀伐气息萦绕周身。

“是的，你是最后的胜利者。只要你能拿回水晶棺，交给我们，我们会满足你内心的那个愿望。”

蓝光人脚踩莲花花瓣，悬浮在半空。属于嘴巴的部位光源，随着话音的轻重缓急，发出忽明忽暗的蓝色芒光。

“如果我拒绝呢。”

蓝光人静默，头部轻摆出疑惑的弧度。

“为什么要拒绝？放心，我们会帮你安排后路，他们会忘记一切有关你的痕迹。而你无需再靠危险的猎人身份，去博取不确定的未来，你和你的爱人，家人会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

弥漫四周的花香经过他的鼻息。

男人眼眸的碎星晦暗不明，眼神微微涣散，似在做考虑。

蓝光人静静等他。

“我的妻子在哪里？”

“放心，她在外面等你。”

蓝光人手一展开。

男人身前凭空出现一面镜子，镜子内，冰天雪地中站着一个女人的背影。

女人穿着跟他一样的白色特殊制服，不同的是，血污和伤痕比他少很多。

在这一色荒凉雪景中，因着血污他一眼就看到女人。

同时，镜子里的画面一动，向后滑拉，画面扯得花白，眨眼间混乱消失，女人近在咫尺。

微风刮乱雪花。

女人的背影似有感应，缓缓转过身。

脸小小的，皮肤细腻雪白，鼻梁两侧有淡褐色可爱雀斑，她的五官并不是很出众但组合在一起风格很清爽。

“付锐！”

她惊喜地扑来，却撞到坚硬的玻璃。

她疑惑地退开一步，近距离打量看不见的阻隔，伸手试探地摸碰，然后手拂着无形的玻璃向右边走，她想绕到后方，看看能不能找出可进入的方法。

绕到侧边。

脚步一顿。

困住人的房间竟然只是一层薄薄的玻璃？！

大脑一阵胡思乱想。

快步绕到后面，抬眼就瞧见贴近玻璃，静静看着她折腾的付锐。

“你是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手掌撑住玻璃。眼神偏移环绕一圈，看到玻璃内温暖如春的环境，女人虽然惊异，但很快反应过来，抽出腰侧隐藏的长枪。

“你快让开。”

说完，抬枪就要射击禁锢自己丈夫的玻璃。

付锐嘴巴张动说话，可外面的女人只能看见，不能听见。

“快让开啊，我要救你出来。”她示意自己手上的枪。

付锐朝后退去。

女人眼神坚定，抬枪对准玻璃四角，迅速射击。

飞速旋转的子弹触及玻璃，没有炸开，也没有反弹。

在他们看来，子弹是停滞在空中。

女人凑近边角看。

忽然，方形玻璃缩小。

几个眨眼，彻底消失。

“付锐！付锐！——”

镜子疾速缩小，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付锐捏住拳头。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放我出去？”

“当然。我还会把你送到家门口，”蓝光人说话爽脆，十分真诚，“只是，我必须要清除你们在这里的记忆。放心，清除对身体没有伤害，只是会有小小的后遗症。”

“是什么后遗症？”付锐拧眉头。

“根据我们清除多个人选的经验，他们大多数都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和人。比如，有的人忘记自己攒了很多年的财富，身份，快要完成的梦想，忘记年迈的父母，……”

蓝光人数着变幻出的蓝色手指。“……忘记兄弟姐妹，忘记爱人。”

付锐眼眸紧紧一缩，松了口。

“我答应你。”

“确定？”蓝光人惊讶抬起头。

“确定。不过你要告诉我，我只身一人该如何顺利进入机关重重的统帅府。”

蓝光人浑身散发兴奋的光芒。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有内应。嘿，接着！”

一个东西抛过来，付锐抬手一抓。

收回手到眼下，手掌摊开。

水团子浮动着一颗平平无奇的金属珠子。

“如果你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就取出来，沾上你的血，然后丢在地上，一段时间后，暗河就会追踪到你的位置，帮你突破重围送到这里。”

手指轻轻揉捏软弹的水团子，若有所思一会儿，问蓝光人。

“我要怎么联络，你的内应。”

“不用你主动联络，去地下黑市，他们会找上你，告诉你路线和计划。”

“他们？”

“对，主要是两个内应。”

付锐心思转动，“两个内应不是单指人数吧。”

“你真的很聪明。”蓝光人下巴上方弯起一道光弧。

“真没想到，帝国内会有人类叛徒。”他微扬的语调说不来的嘲讽。

蓝光人并不觉得刺耳，反而很是欢悦。“我也没想到，会有人类放下偏见和仇恨跟我们合作。”

付锐回以冷哼。“既然有人愿意帮你们，那你们还费尽心思选什么人？让他们去不就行了。”

“他们愿意合作，提供必要的帮助，但不愿意出面主动解决这个事。即使我们给他们再多的武器和技术作为交换，他们宁愿放弃也不派出自己的人。”

付锐抱臂低头，忽然笑出声。“无利而不往。人都是自私的。”

蓝光人心照不宣，转口问：“是直接去地下黑市，还是回家休息一下。你们住哪里？最好不要太远。”

听到如此家常的话，付锐稀罕地斜睨对方一眼，“你看起来是一点都不急。水晶棺对你们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是重要。可是再急是也急不来的，我们的寿命比人族长，还有时间慢慢来。人类古话说，水滴石穿，只要我们不放弃，嗯？苟的住，我们一定会拿回水晶棺，离开这里，继续走上寻找家园的旅途。”

听着蓝光人嘴里有些天真的话。付锐的眼眸加深。

“寿命再长，也有终止的时间点。我们虽然命短，繁衍能力和生存能力可是很强的。”

“如果真到那时候，我们会关闭飞船的运作，将大部分能源用作维持种族的生命延续。只要不严重受损，能源是不会分出去的。”

“飞船的能源能用到你们身体上？”他像是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当然，我们是一体的。”

付锐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就不怕我出去后跟帝国联手？”

“为什么要怕？即使给他们路线，非我族人是进不来这里，真的进来了，也出不去。况且，我的两个内应会先想办法解决你。”

付锐平静的脸庞丝毫没有变色，轻握住水团子，“送我们回到奥里斯港口。剩下的路，我们自己会走。”

“好的。”

蓝光人额头中心散发光芒，接着，双手啪一声合十。

付锐的视线随即眩晕，双脚下的地面软绵绵，失重感袭来。

再睁眼，看到黑夜、星空和融入天际的静海。

一荡一荡水浪拍打石壁哗啦响。

转过身，静悄悄的码头点缀几盏值班灯火。灯光与月光交融处，一个迷惘的女人双手捂着腹部，焦急地东张西望。

“展羽。”

他不大不小的声音在此地十分醒耳。

女人身体一震，慢慢扭头，看到他后，没有立即跑来，反而叹出长长的一口气，水润的双眼眨巴两下。

付锐快步走到女人面前。两眼上下仔细查看女人状况，接着，手掌托住女人的后脑，轻轻往自己怀中带。月光下，他的双眼柔水荡漾。

“咳咳。”

一个男人咳嗽着从暗处现身。

夫妻二人松开拥抱，齐齐看向男人。

“梆子大哥。”

“这一趟可遭不受罪吧，万幸，你们小夫妻顺利回归。走，回我那儿。”

第二天的傍晚。

付锐回到暂住的屋子。

“见到他们了？”

林展羽卷起一团衣物随手塞入柜子。

付锐坐在床边，朝她点点头。“他们已经安排好，就等我这阵东风。吃饭了吗？”

“没有，等你一起。去外面下馆子？”

林展羽隔老远伸长手臂去扶他的肩膀，将自己移动到他脸前。

“怎么？你有心事？”

女人的手揉开他紧绷的眉头，接着，手指沿着男人脸庞滑到坚硬的下巴，冒出的短粗茬扎手的很。

“哎，吃完后，我给你刮刮。”

付锐昂起头，仰视高他一截的妻子。

“此次万分惊险。你，等我回来吧。”

林展羽温柔的眼眸瞬间一瞪，托着下巴的手狠狠一甩，语气冰冷：“付锐，你觉得我会拖后腿？别忘了，我林展羽不单单是你的妻子，还是实打实的A级猎人，S级的待备资格者。”

付锐偏开的头转正，平静的目光注视者她因被轻视而冷傲的表情，两边嘴角忽然勾起。

“好。无论生死，我们夫妻俩都要在一起。”

林展羽愤怒的眼眸一动，冷峻的表情慢慢融化，抿嘴一笑，一个旋身来到衣柜处，取出两套干净鲜亮的衣服。

一套男装丢给付锐，“穿上，我们去吃大餐。”

深夜，应该是熟睡的时间段，黑暗的房间中，共眠一张床的夫妻俩各自睁着眼。

“你没睡？”林展羽轻轻说。

“没有。”

“你有话就直说吧。我还不了解你。”

身边男人鼻子缓缓送出一口气。

“我们去蓝光人那里，可能有去无回。”

“为何？他们不是有暗河会帮我们吗？”她贴住男人的手臂。

“不会。我跟帝国合作了。”

黑暗中，他的妻子双眼亮得泛寒意。

林展羽没有再说话，收紧怀里健壮有力的臂膀，头靠丈夫的胸膛，被子下的手悄悄覆盖小腹。

她心里早就明白，付锐不是会背叛人类投外敌的小人。身为S级里的顶尖猎人，手上虽沾满不折手段的同行鲜血，可他自有一套道德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