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夏杨彻底瘫了一天，周日跟着爸妈去做了按摩，浑身的酸痛才得到了一些缓解，也稍微过了兴奋劲儿，开始为下周的月考担心。

这段时间在运动会上花了太多精力，每天放学后至少带宿野训练一个多小时，回来还要复盘、及时调整计划，虽然也会把当日的学习任务完成，该记的记，但比刚开学那几天预期的努力程度可低多了，不仅没有勤预习、多做题，还留了几个问题没解决。

倒是不后悔这几周的投入，也清楚其实第一次月考未必真能说明什么，更不能决定什么，甚至如果考砸了，还能以分了心、没有尽全力为由自我安慰，但他就是焦虑，怕残酷的现实告诉他选错了，或者能力有限、好学校就是没戏。

于是从周一开始，夏杨进入了分秒必争的学习模式，午饭都是让池照寒给他买回来，快速扒拉几口然后继续记知识点、做练习册，饭后遛弯儿环节自然也取消了，宿野就一个人去消食儿，在学校附近瞎逛，听到第五首歌就往回走，三天正好把他新下载的两张Within Temptation的专辑听完。

而周四就是高二第一次月考的日子。

考语文压力不大，夏杨担心的是数学，他很少胃口不好，数学考试前除外，胸口像过着呲呲啦啦的小电流，整得他啥也吃不进去。数学卷儿也没白让他紧张一把，第十一道选择题已经上了难度，第十二题竟然一点儿思路也没有，磕磕绊绊答下来，到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距离交卷儿只剩十分钟了，夏杨手心冒汗，题干读不进去，喝了几口水又调整了呼吸才勉强稳住，脑子重新转起来，也来不及解出答案，只能尽可能把步骤码全，蒙一个数写上。

心态崩了。

都以为从理科实验出来，考文科数学应该轻松加愉快，谁知道也能这么狼狈。夏杨提醒自己不能破罐破摔，但政史地有的题出得也是真偏门，他拿不准对应的是哪些知识点，就写了一堆书上的套话，靠得上的都往上怼，又加了点儿自己的理解，几道主观题写下来小手指头都要抽筋。

六科全部考完，夏杨感觉比参加运动会还累，成绩咋样根本不愿意想，宋哲宁张罗一起吃晚饭，他也没心思去，蔫头耷脑地回了家。第二天就是国庆假期，爸妈早早计划好了自驾游，夏杨受到月考的打击，却完全不想散心——现在看啥风景都不如做题放松效果好，说啥也要留在家里学习，并且坚决表示不用陪，让他俩好好旅游。夏杨爸妈挺能理解，也没深劝，只是给他预备了一些吃吃喝喝，又多留了一些钱，然后背着他订了去昆明的机票。

现在不用担心孩子把心玩儿散，两口子准备撒开了浪。夏杨后来发现了各种票根，气得不行。

早说去云南啊！发愤图强也不差这几天。

而国庆七天乐期间，夏杨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古城和雪山，一门心思学习，宋哲宁约饭、宿野约锻炼一概不去，吃的是能对付就对付，偶尔去池照寒家蹭饭改善伙食，吃完再问问做不明白的题。虽然每弄懂一些知识、每多做一套卷子，心里就更有底一分，但随着公布成绩的时间临近，不安又一寸一寸升腾起来。

宣判的日子到来，夏杨一进校门就感觉心开始往起提，上个楼心跳得更猛了，进班坐下半天也没缓过来。

卷子是按总排名从高到低往下发的。

第一是池照寒。

没啥悬念，池月月威武。

第二宋哲宁。

这人咋回事儿？学文也这么强？

宿野排第五，比夏杨预想中低点儿。

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去讲台领了卷子，夏杨听李巍念了二十来个人名都没念到自己，心一点儿一点儿往下沉，高一都在班上垫底儿一年了，来了文科班这眼看又要完犊子啊！

叫到第二十六个，终于到他。

混个中游，不至于像倒数一样闹心，但也乐观不起来。平时小嘴叭叭好舞旋，这会儿比谁都消停，别说熟悉如池照寒，就连宿野都能看出来他不高兴。

宿野：“在乎成绩也正常，不用强颜欢笑。”

夏杨嘴硬：“谁强颜欢笑了？我觉着我考得还行。”

“其实，其实吧……”宿野憋了半天没憋出一句安慰人的话。

夏杨：“其实啥啊？”

“没啥。”宿野写作文一套一套，现在一句有用的也整不出来，干脆放弃了。

“说话说半截，没劲。”夏杨蔫了吧唧，不然非得没完没了地问他到底想说啥。

中午吃完饭，宿野说要出去一趟，不去操场遛弯儿了，正好夏杨想一个人猛跑两圈儿发泄一下情绪，然后毫不意外地又岔气儿了，那也不想回班，就坐地下看人打篮球，兴致也不高，时不时低头扒拉扒拉石子儿。

“小心！”

不提醒还好，喊这么一声，夏杨一抬头，本来要砸脑袋的篮球直接呼在了他脸上。

这人要是倒霉啊，放屁都砸脚后跟。

还好没咋的，就是蹭上点儿灰，夏杨拿袖子擦擦，也没挪窝儿，就一直在这儿坐到打预备铃。

一回去就看见桌子上放了两罐绿旺仔，还有一小堆零食。

几乎不用动脑子就知道是宿野，和突然出去买止咳糖浆一个套路。

“谢了哈。”夏杨拍拍他后背。

自习课池照寒没睡觉，给夏杨讲了数学卷子上的难题，夏杨颇受感动，决心下次她在别人面前乱喊他小名的时候不予还击。

到家之后还没来得及把书包放下，爸妈就迎了出来，一看状态就知道他成绩不理想。

夏远东：“拉胯了？”

夏杨：“嗯，才排二十六名。”

夏远东：“这不还行吗？”

夏杨：“行啥啊，费劲巴力整个二八啃子，闹挺死了。”

夏秋：“啥就闹挺死了，不拔尖儿还活不起啦？心别那么窄巴，赶紧洗手吃饭。”

“两位夏大厨都做了拿手菜，今天这晚饭那是相当丰盛啊。”夏远东把菜端上桌。

“两位大仙儿这是知道我要完蛋，”夏杨凑过去闻香味儿，“这不是排骨，是同情啊。”

夏远东：“分明是犒劳，鼓励，爱的奉献。”

夏杨不禁唱起来：“啊啊啊，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

夏秋：“别磨叽了麻溜儿洗手去！”

排骨炖豆角、可乐鸡翅和皮蛋豆腐极大地安抚了夏杨，爸妈也说了不老少宽慰他的话，又是引经据典——包括一些东北土话和爸妈的名言，又是忆苦思甜——咋的也比学理的时候强多了吧，一顿饭吃完夏杨的心情好了很多，基本恢复了一个阳光虎逼少年应有的精神面貌。

而没能考进前三名的宿野，得到的是一顿皮带。

后背和胳膊抽的全是檩子也愣是站着不动，绷紧了肌肉沉默地对抗着。躲了，喊了，都算认输。宿野不允许自己认输，也一次都没有输过。

宿向宇又撂下几句难听的话就匆匆回了吉林，好像来家一趟就为了抽他。

反正再过两年就要上大学，保守估计再挨个二十来回就算熬出头了。这么一想宿野甚至感到很轻松。

然而这一回就不容易熬。宿向宇刚一出门他就泄了劲，趴到床上一下也不想动，晚饭还没吃，但是又疼又累，想到泡方便面还要费力气烧水，就打算饿到明天早上。

啥也干不了，又睡不着，压得一边腮帮子麻了，转个头换一边，脸冲着桌子。

好乱啊……

两本书没摆好，简直不能忍，但疼痛迫使他战胜了强迫倾向。

明天一起来就收拾！快点儿睡，早点儿起来！

但还是忍不住盯着桌子看，然后就看到了架子上的一个小塑料盒，里边是运动会剩下的碘伏什么的。

“是不是虎？是不是虎？”

宿野想起夏杨说他那样儿。

你才虎呢。

宿野咬咬牙起来，第一次在挨打之后给自己上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