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呢。”姜齐清玩味的看了眼闻玉:“还是说你看上我了?”
突如其来的反差让闻玉不知道怎么回答:“主上,我......”
姜齐清瞧着她呆呆愣愣的样子:“罢了罢了,不逗你了,说说事情进展吧。”
“是。”
闻玉暗戳戳的松了口气后说:“根据调查,孙知县的儿子孙孝虎自从被发现一直在青楼厮混之后,孙知县便和他断绝了关系,其中包括把孙孝虎逐出家门,只是每个月会定期给他一些银两以便生活,所以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这件事情和孙知县没有关系,那么就存在他对于孙孝虎的死亡毫不知情的可能。”
“这是一种可能。”姜齐清眸光暗沉,她慢条斯理的卷了卷垂在身侧的头发:“但如果这只是一方为另一方更好行动而编出的说辞呢?举个例子,孙孝虎与幕后之人的交易其实根本上是孙知县在与那人交易,而孙孝虎只是作为一个掩护体呢?毕竟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传承香火,继承家业就行了,这个毫无用处的小儿子死了就死了。”
姜齐清声音很沉,她的想法一直都比较极端,但往往现实就是这样。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那些亲情啊,友情啊,全都抵不过一袋闪闪发光的金子。
“但这只是我随便想的一种可能,不能以偏概全。”姜齐清突然想到什么,眼神倏地一亮:“你方才是不是说孙知县每个月会有固定的几天给孙孝虎银两?”
“是。我想应该是每个月的十五。”
姜齐清一向对见到亲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或许是因为太过期望,所以对于这些百家团圆的日子总是格外敏感。
何况她在自己府中,没有什么重要的场合需要她必须聚精会神想一件事,所以思绪就飘得远了。
“十五啊......”姜齐清神色哀怨不满:“这个月的十五!那可是上元节!是该阖家团圆的日子......”
说道最后,姜齐清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是轻声呢喃着:“竟然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吗?”
可怎她怎么团圆啊?
闻玉看着姜齐清失魂落魄的状态,心里也跟着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她从小在北方边关长大,父母因为战事死的早,或许是因为清楚的知道这种团圆永远不会再属于自己,所以对于这种对家人的情感,闻玉一直都很欠缺。
她永远都会记得那年草原冰冻三尺,大雪纷飞,寒风就像是一把把利刃割在人的皮肉上,疼的钻心。
她记得为了谋生衣着单薄的走过山河,脚上血迹斑斑却好在被冻得僵硬而没有感受到疼痛。
她不会忘记自己踉踉跄跄的跌倒在河流边,清晰的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然而就在闻玉奄奄一息之时,两匹毛色靓丽的白马迎面疾驰而来,堪堪停在她的面前。
白马仰天长鸣一声,前蹄重重落到地上,马上身着轻甲,面具遮面的男人和女人一跃而下,不管她身上的污泥烂草的抱起,紧接着,一颗苦中带甜的药丸借着温水的缓冲滑到闻玉的胃中,在那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后来再次醒来,闻玉就已经在姜府的床榻上,眼前赫然是一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皮肤雪白,仿佛像是诞生于冰雪之中,此时可能是见她醒了,本就亮晶晶的眼中惊喜尽现,两只小短腿跑的飞快,声音奶奶的喊着:“娘亲——父亲——兄长——,她醒啦!”
大有些昭告天下的意思。
随着奶娃娃的喊声,这间房内一下涌进来三人。
闻玉头脑昏昏沉沉却还是努力的看向他们,第一个进来的是个男人,他满是笑意的抱起小女孩,随即自觉站在一边让开足够的空间给后面的女人,女人见到闻玉的苏醒,柔和的眉眼间也染上笑意,她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姑娘受苦了,我先替你把把脉,不要乱动。”
女人周身的气质如山间的明月,清冷却又温和,她轻轻的探了探闻玉的脉象,好像是因为暂且没有任何问题后松了口气:“好在你身子底硬朗,没什么大事,孩子再躺一会吧,我让这个小妹妹留在这陪你玩。”
闻言,男人怀里的奶娃娃忽的咧嘴笑了,挥舞着小拳头挣脱男人的怀抱,“哒哒哒”的跑到闻玉身边,似乎看出她精神不济的样子,便没有打扰,就这么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坐在小板凳上,坐在她的旁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只是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又是一个身影冲进屋子,那是个长相极其清纯的男孩子,看上去好像比身边小妹妹略长三四岁,估摸着也就五六岁,还没到变声的年纪,依旧是奶声奶气的跑到小妹妹身边:“娘亲,父亲,我也要和妹妹在一起!”
看到这一幕,夫妻两人相视一笑,任由两小只去了。
那时的闻玉还小,但也能依稀看出女孩子对男孩子略微嫌弃的神情,不过朝夕相处的日子便也这么过了。
他们一同读书,一同放风筝,一同吃饭,甚至一同躺在院中那棵雪松的枝干上赏月睡觉......
再后来啊......
长大后的闻玉看了看姜齐清
而如今那个无论何时都喜笑颜开的男人变成走南闯北的行商,那位如花似月的女人成为江湖上广为流传赞扬的蒙面神医,那个嚷着要陪妹妹的男孩子跟随父亲的步伐拓展家业,还有那个稚嫩的小姑娘成为了如今城府颇深的姜家少主。
然而这一切的变故全部发生在齐淳四年腊月,也就是萧阑举兵谋反,篡位夺权那段时间。
且不说宫中变故和姜齐清家庭的变化之间有什么联系,就单纯她想调查为什么当年一家人骗她出去吃饭后陷入昏迷,最后醒来,虽然是在姜府,可除了闻玉,父母和兄长全部消失不见,唯有桌子上的一枚上好的玉佩下压着一封信提供的零零散散的信息,那是姜夫人清秀的字迹——
韵儿亲启:
原谅我们的不告而别,因为牵扯皇家内部利益与势力众多,眼下为了保护姜家的核心,我们不得不远走边疆,你父亲和兄长在秦江一代行商,必要情况可让影樾传书,不过切记,莫要频繁联系,未免节外生枝,伤害到你自己的安危,我将隐姓埋名行走江湖行医,莫念。
事情发生紧急,我们没有时间将一切告诉你,当然我们也不希望你知道并且去调查,毕竟“知道”便是最致命的条件,此事牵扯皇室,我们猜会有权贵干预不好处理,务必小心行事!
最后,韵儿,母亲知道你尚且年幼,虽心中又诸多不舍却也无能为力,唯愿你能心怀善念的成长,江湖之上有人做陪而不会私自闯荡,莫要来寻我们。
从今以后,你便是姜家少主,闻玉和影卫们会陪伴着你稳固姜家基业。
望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望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可从姜府变得冷清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小少主怎会有喜有乐呢?
那时的姜齐清不过也才十岁而已。
不过好在,放眼如今,姜齐清已然成为姜家的主心骨,以她现在的实力,处在江湖之上再也没有可以威胁她,欺负她的人存在,这也算是按照姜夫人的期愿长大。
但独独去寻他们,去找隐藏的真相,姜齐清从未停止过她的步伐......
姜齐清甩甩头似是想把这些干扰自己解决事情思路的情感都甩开:“不干这些有的没的,上元节还远着呢,来继续说我们的,你方才说上元节那天就是他们这个月会面的时间,这个信息你怎么得到的?”
“主上问的对。”闻玉拿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姜齐清。
纸张防水韧性很好,价格不凡,是奇江阁专门用来记录账册的纸张。
姜齐清接过账单,她隐约能感觉到这个信息不会普通,可真正看明白之后,姜齐清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账单之上赫然是近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孙知县孙致狼。
闻玉指了指账单:“今天去奇江阁找寒月的时候正巧遇到孙知县也在。”
“他没事去奇江阁干什么?”姜齐清掀起眼皮看向闻玉。
“取剑。”闻玉又拿出一张微微泛黄的图纸递给姜齐清:“去年十月初,孙知县曾来奇江阁花重金向剑阁定制了一柄剑,而今日便是约定好的取剑日,而这便是孙知县这柄剑的图纸。”
不管是王庚贵族还是江湖之人对于剑的品质和作用的要求标准都不相同。
姜齐清打开图纸,微微眯起眼睛沿着制造的过程,一步一步的看过去。
过早的接触剑器让姜齐清几乎对所有剑的形式都熟悉,尽管是做不到了如指掌的地步,至少最基本的空间想象对她而言没有丝毫难度。
一遍图纸看下来,姜齐清对这柄剑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