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喝完酒时,天已经有微微转亮的势头,方才的小雪只在庭院中薄薄的覆了一层,便停了。
但姜齐清却是醉了个彻底,脑子仿佛已经停止思考了般,眼神迷离,傻呵呵望着天,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如果以后都能如今天这般,倒也是再好不过了。”
“是啊。”萧筠垂眸看向躺在自己腿上好似失了神志的小白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姜齐清柔软的发顶:“肯定会的。”
姜齐清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嗯”了一声,莞尔缓缓眯起眼睛,轻轻嘟囔道:“现在应该丑时末了吧,小玉,带公主殿下去歇息吧。”
“是。”闻玉应下,走到萧筠身后:“公主殿下请随我来。”
萧筠扶着姜齐清的手将人拉起身站稳,但还是晕晕乎乎的站不稳,萧筠哭笑不得:“让闻玉先送你回去。”
“不用啦。”姜齐清脸颊红彤彤的冲萧筠一笑,随即神情呆呆的看向站在一边的苏时宴,开口道:“小少爷,你送我回去呗。”
闻言,萧筠一愣,姜齐清就这样随便让男子进自己的闺房吗?是喝醉了说错了吗。
萧筠心中虽是不解,但是好像还有一个别样的情绪在心里偷偷滋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像一个刺卡在喉咙间,细细密密的疼。
“你.....”萧筠看着撑着苏时宴胳膊站着的姜齐清,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话已经问出口:“苏少爷他可以送你吗?”
姜齐清拂袖一笑:“没问题的,不瞒你说,姜府内室机关偃术很多,苏家与我姜家交好,所以内室的机关从一开始设置就被这位小少爷拜访的时候犯了个遍,要说谁更了解我屋内的机关,除了我和闻玉,非苏小少爷莫属喽,毕竟是血的教训嘛。”
萧筠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苏时宴微微顿了顿。
“公主殿下你就放心吧,我......”苏时宴看向身边傻笑的姜齐清,咽下到嘴边的话,冲萧筠抱拳行了个礼,笑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内室机关很多,小时候我的命差点都留在这了。”
“放心吧,萧姐姐。这里可是姜府,苏小少爷没那个胆在这里闹的。”姜齐清微微抬起眼眸,眸光自萧筠身前流转而过看向身后的闻玉:“小玉,照顾好公主殿下啊,我好困啊,先走一步啦。”
“好的小姐。”闻玉对上姜齐清的目光,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的主上,她还不了解么。
萧筠见姜齐清的亲信都没说什么反对的话,想来肯定是极其信任了,那她更没有什么立场去评价,索性也就随着姜齐清去了。
萧筠:“那我先跟着小玉走了,齐清也早点歇息吧。”
“嗯嗯!”姜齐清招了招手,目视着萧筠跟着闻玉的步伐逐渐消失在走廊转弯处。
待两人的身影彻彻底底的消失后,姜齐清长舒一口气,目光转而变得冷冽。
苏时宴看着姜齐清变化极快的神情,几声没压抑的笑从喉咙中溢出,那双看上去风流戏谑的眼眸此时也弯成了月牙,但苏时宴仍旧装作很惊讶的神情,极为夸张的说:“姜小姐,你竟然没醉啊!”
她望着走廊尽头轻哼了声,随后转过身对上苏时宴一双好像在看戏法般的眼睛:“行了苏小少爷,说吧,这次来又是为了拿什么东西?”
“我们......”苏时宴压低声音:“进屋聊?”
姜齐清没应声,只是转身,双脚轻轻点地一跃而上镂花雕,莞尔消失在房梁上,从始至终只留下一句:“跟上,老地方见。”
苏时宴勾唇一笑,迅速跟上姜齐清的步伐,他知道这是答应了。
两人轻盈的点着房梁,没一会便纵身一跳,同时落到一处奢华的大门前,姜齐清先一步走上前,拉起门环轻轻敲了三下,纯金环扣磕在门上发出三声脆脆的响音,机械转动的声音伴着摧枯拉朽般的嗓音传来:“所来何人?”
“我。”姜齐清应道。
“恭迎主上回来。”
声音刚落,门“吱吖”一声便向外敞开,露出其内一条两侧布满油灯的通道。
姜齐清停住脚步转身,审视的目光落到身后的苏时宴,冲着通道下偏了偏头:“走南线走北线?”
“呵。”苏时宴双手交叠在胸前:“我走兽线。”
闻言,姜齐清一路上冷漠中带着的神情终于缓下,她迎着月光看着微服出行的苏时宴,微微一笑:“你好啊,又见面了苏小少爷!”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齐清你还真是一年比一年美了。”苏时宴走到姜齐清身侧,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
“行了啊。”姜齐清走到门后通道边,笑道:“走吧,欢迎回来。”
姜齐清和苏时宴并肩走进通道,大门在两人进入的瞬间“咚”的一声紧闭,仿佛从来没有人进来过。
姜家的这条通道并不是极其隐蔽,无人知晓,反而,世人大都听过关于这里的三两故事,但仅是饭后谈资罢了。
其实,所谓的走南环线还是北环线,不过就是姜齐清用来避免有人刻意易容接近的小计俩罢了,在这场通道选择的过程中,根本不存在什么南北环线,唯一有的是四种线路:玄线,兽线,暗线和毒线。
但至于为什么是这四种,为什么这样称呼,目前世上没有一个人知晓原由,更没有一个人敢去尝试,毕竟,若是利用这个欺骗姜家从而跟进通道,在内等着他的只有死亡,而在外则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然为什么在内只有死路一条呢?
这个问题除了姜齐清自己定是无人能解的,但这是民间最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反倒是令不少人觉得这就是真实情况。
民间说法表示,在姜家的这条通道尽头已经不在姜府,而是到了两处玄幻之地的其中一处,那个传言四江湖四大杀手的集聚地,奇罗门之死门内。
而姜家早就和四大杀手有所交易,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和事情都在这里进行。
当然这只是民间的说法,并不是事实,大抵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罢了。
姜齐清和苏时宴沿着通道一步一步走着,辗转几个分叉口,最终来到一个比姜府更气派的地方。
这里并不像传闻中所说通向那个所谓的死门,而是摆满了各种古书列传,器械兵甲,无数个空格遍布东西两墙,在整个空间正对门处赫然是一个低调但精致的红木雕花桌,姜齐清的配剑“玄华”立在桌边,一派肃杀。
苏时宴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整个空间,随后慢慢输了个懒身,轻嗤道:“哎呀,老大,时隔两年,再次来到你家百宝箱,真是百感交集呀。”
姜齐清挑眉无语道:“不就一个仓库,有什么好百感交集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苏时宴眼神停在左墙边缘,神情带着笑意却夹杂淡淡忧愁:“上次来这还是跟宋襭之一起的吧,还记得那时不对付,差点把你这左墙给搞砸了,结果里面钻出来两条剧毒无比但是颇有灵性的蛇,我看着喜欢,花重金买了下来,结果你猜怎么着,苏将军啊发现自己一个月的军晌给我偷了,气的让我跪了三天祠堂,宋襭之那小子也不来帮我求情,那段时间给我气的呀。”
说着苏时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姜齐清抬起袖子掩在嘴边,不轻不重的笑了几下,但笑中大多是幸灾乐祸:“所以说,那两条蛇在你那现在又是什么光景?”
苏时宴嘿嘿一笑:“把它们带回府中后突然发现这两条蛇竟然是雄雌两类,并且一般蛇的发情期在三至十月,而它们现在已经出蛰四个月了,更何况这种蛇具有很强的控制性,所以我就调制了一种香料促使它们发情期的到来,现在它们加上幼蛇已经是我的得力部下了。”
说到这,苏时宴难掩自豪的续道:“它们统名为赤炼,赤炼以饮过我心头血而认主,平时饲养倒是寻常血液就行,它们毒性强但是无比忠诚,适合打暗线群战且终生只认一主,除非主人自愿易主。”
姜齐清点点头,垂下眉眼似是在思考,半晌出声问:“赤炼如何易主?”
苏时宴:“先主须自行取六滴心头血,再由取后主一滴心头血,最后将先后主的血融在一起喂给赤炼中的蛇王,待赤炼蛇王熟悉完新主气息后对群蛇发出指令,那么整个易主过程就算是完成。”
“先主取六滴心头血?!”姜齐清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向说的云淡风轻的苏时宴:“说白了,这赤炼易主不就是需要先主死吗?你怎么想的!”
苏时宴沉默一瞬,算是默认了这种说法,但随即又嬉皮笑脸起来。
“其实也没这么严重。这所谓的心头血啊可不像古籍中修仙之人真取心脏的血,只是比较靠近心脏,而且越靠近心脏,气味越浓郁,赤炼更容易识别气味从而缩短易主时间,真要打到不得不使用这种方式,那缩短易主时间就算不能达到抢占先机的作用,那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而不至于无力回天,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