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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代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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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卦先生抬了抬斗笠,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正是先前自请去栾南的刘仲门客,钱衡量。

钱衡量才从栾南回来,带回了诚王的回信,可谁曾想到他刚到京城,便得知了刘仲被废为庶人的消息,打得他是措手不及。

他不在的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二殿下又被囚禁了?怎么二殿下被废为庶人?

钱衡量揉了揉被按疼的肩膀,心中自是有许多不满。若是想找他卜卦,好好说话便是,何必用这种暴力手段将他掳来。

钱衡量抬头见刘安虽遮着面,但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就连这拦着她的婢女也看着与常人不一样,便猜着刘安身份不凡。

为这种人卜卦,可得异常小心谨慎才是,否则一言不慎便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因为小心谨慎开口问道:“不知贵人要问什么?”

刘安对面前这人的能力有所质疑,想着试探一下,因而道:“听闻先生卜卦很准,不知先生能否算出我想要问什么?”

钱衡量顿觉无语,但碍于他不知刘安是什么身份,除了翻了个白眼外,不敢有什么越矩之行,只快速扫过一眼周围陈设布置之后,不像寻常百姓家;又扫了眼一旁的连房,看着年岁不大,腰间隐约还有枚皇宫的令牌,想来是宫廷之人;再看刘安,头上带着长帷帽,只露出个发髻,应该是不想让人知晓她的身份。

故而恭敬回道:“想必贵人身份尊贵,所要问的,想必是小人平时所不能接触到的。”

刘安轻笑一声,说得模棱两可、语焉不详,似对非对,或许再追问下去,下一句便是“天机不可泄露”了。

刘安想了想,若说这祭祀一事,或许寻常百姓未必能接触得到,可若说是祈求降水一事,只怕普通百姓平日里也接触的到,因而也含糊道:“也对,也不对。”说吧,便要看钱衡量如何作答。

钱衡量心里不免一阵骂娘,可碍于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拱手作揖,连连陪笑道:“贵人,需得心中有明确的问题,如此测算推演出来的结果方才会更准确。”

钱衡量语气带了些不敬,试探道:“就拿方才贵人所言,问得含糊不清,岂不是为难人了?”

连房听得此话,站出来,呵斥一声:“放肆!”

刘安抬手止住,心中也打起了鼓,连赞儿都说他算的准,想来是有些本事的,不妨再等等看,若他行的是坑蒙拐骗一术,再派人将他丢入牢里便是。

钱衡量观此情形,又从二人言语之中,察觉到刘安不是一般的富贵,无意间一瞥,瞥见刘安头上戴着的莲花冠。心中猛然一惊,面前此人莫不是当朝的永安长公主?

钱衡量还记得,长公主最爱莲花,当初二殿下还亲手为长公主雕了一只莲花簪。

若面前此人是长公主,那近来政务都由她处理,想来最忧心之事便是朝政上的事,如今最重要的,只怕是靖州的旱灾了,钱衡量从栾南一路走来,途径靖州,自是知道靖州大旱的情况。

当今陛下前几日曾在京郊祭祀祈雨,只是龙体抱恙中途晕倒了。听说再过两三日还要再祭,想来长公主最想问的,便是何时降雨一事。

刘安只静静地坐着,见钱衡量先是掐指一算,而后又掏出三枚铜钱,在手中摇匀之后,抛向空中。

铜钱啷当三声落地,紧接着钱衡量嘴里默默念叨了几句,方才开口道:“五日之后,有一场暴雨。”

若说几时会降下雨来,连司天监也不敢明说,只是含糊说再过三日,兴许会有一场雨,可面前此人,却说得如此坚定,应该信谁的呢?

刘安不禁身子前倾,问道:“此话当真?”

钱衡量点点头:“当真。”

见刘安不信,便转头对上一旁的莲房,细细看过莲房的面相之后,道:“我观此姑娘的面相,想来自幼颠沛流离,家中有大的变故,后遇到贵人,从此便锦衣玉食,前不久与故人重逢。只是……”

只是会横死。不过后面的话不是什么好话,钱衡量便未说出口。

刘安看向莲房,问道:“说得可对?”

莲房迟疑地点点头。她原本是漳州人士,年幼时漳州十城丢失,不得已之下,举家来了京城。不久后她入宫做婢女,被分给了如今的长公主,长公主待她极好。前不久,还偶然遇了姑姑家的表哥。这相士所言不错。

刘安见状,也就勉强有几分相信,毕竟祭祀一事,事关重大,不能仅凭面前这人的片面之词。

刘安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师从何处?”

钱衡量正了正衣冠,施礼跪拜道:“草民钱衡量,祖父钱易知。”

“钱易知?”刘安闻言一惊。

钱易知的名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算无遗策,只是听说前几十年在颖州为人卜卦之时,言语不中听了些,便被寻了个错处,落了个抄家的下场。既然此人是钱易知的后辈,想来也是有些实力的。

刘安不免有些好奇:“不知你祖父先前在颖州,为谁人卜的一卦?”

钱衡量苦笑道:“为颖州蔡氏一族算的,算出的卦象是,三代之内,必亡,若要改变这个下场,则需要戒骄戒躁,勤勉恭定,如此,家族方可长盛不衰。”

刘安听后,嗤笑一声:“果真算得不错。”

钱衡量言之凿凿:“还望殿下将三日之后的祈雨祭祀再推辞两日。”

刘安起身,透过帷帽上的薄纱,意味深长地看了钱衡量一眼。

回宫途中,莲房见刘安不做声,心中好奇,便小心翼翼问道:“殿下可信方才那相士所言?”

刘安道:“不信。”话虽这么说,可她心中也琢磨不定。

莲房不解,既然殿下不信,又为何还要与他说那么多。莲房见刘安闭目养神,也不好多问。

待见着司天监监正之后,刘安问道:“三日之后的祭祀,当日可会降雨?”

监正摇摇头。

刘安又问:“那之后两天可会降雨”

监正道:“兴许会,不过臣观测天象,降雨的概率微乎其微。”

刘安点点头,而后道:“那便将祭祀之日改在五日之后吧。”

“这……”监正有些迟疑,“五日之后,并非吉日。”

刘安笑道:“若能降下雨水,解我靖州之旱灾,那便是吉日。”

监正见刘安这般坚定,便不再说什么。

一旁的莲房心中疑惑不已,殿下不信那相士说的,可为什么又要改祭祀时间呢?殿下到底信还是不信呢?莲房摸不透。

其实就连刘安自己,也不敢确定五日之后一定会下雨,就当做是一场豪赌吧。

三日过后,到了原先定下的祭祀之日,天刚亮起来,便一阵闷热的风吹过来,还带着些许的湿气,是下雨前的征兆。

刘安听得身边的宫人们叹了一口气,如今她也想叹气了。三日前,她还自信满满地改换了祭祀日期,如今只怕要贻笑大方了。

不过也好,能早日降下雨来,早日缓解旱灾,也是好的。

刘安起床梳洗过后,才用过早膳,抬头望天,便看到先前堆叠的云彩四散开来,一轮炎炎烈日此时正挂在天上。

莲亭疑惑不已,嘴里嘟囔着:“刚才不还乌云密布,一副要下雨的儿样子吗?怎么现在又是烈日高照?”

莲音在一旁研墨,匆匆看过一眼后,随口说了句:“谁知道呢。”

莲房端着一小盒子过来:“殿下,这是方才六殿下派人送来的,说是担心殿下祭祀时撑不住,寻来了这些人参丸。待祭祀时,殿下含一颗在舌下,便能挺数个时辰呢。”说罢,打开盒子给刘安看。

盒子里摆着一颗指头肚大小的丸药。

刘安捏起这颗,高举过眼,仔细看着,笑道:“赞儿真是有心了。”

又过了两日,既定的祈雨祭祀日子已然到了。

抬眼看去,晴空万里,哪里是会下雨的迹象?

听得周边宫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刘安心中也忐忑不安,不知自己一意孤行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刘安依着祈雨祭祀的要求,披着头发,身着素衣,背负荆条,目视炎日,步伐坚定地走上高高的祭台,她此时代表的不仅仅是承道帝,更是靖州千千万万的百姓。

礼部说,祭祀一定要够惨烈,不惨烈不足以感动上苍。

既然要惨烈,那便由她长跪至此,直至上天怜悯降下雨水吧。

炉鼎里的香燃烧了一茬又一茬,袅袅青烟直上云霄,倒是个好兆头。

头顶的烈日,也换了方向。

刘安身形有些摇晃,不过幸好她舌下含着人参丸,勉强撑着。

依旧是烈日高悬,毫无半点下雨的迹象。

刘安此时也有些怀疑,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祭祀,可靖州不还是大旱吗?祭祀就能风调雨顺吗?真的能谋求上苍的庇护吗?还是说,自己不是皇帝,所以没有资格跪在这祭台之上?

刘安心中的忐忑更甚,眼瞅着太阳即将西斜,烈日的光芒洒在祭台之上,洒在每个人身上,炙烤着每个人。

丝毫没有暴雨的迹象。

刘安怔怔地直视着烈日,嘴唇翕动,喃喃地念着祈雨祝祷之词。

忽的,一记雷声响起,惊得众人脸上有了些许喜色。

不多时,有淅淅沥沥的雨点子落下。

众人惊呼:“降雨了!降雨了!”

刘安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天空,感受着雨点打在脸上,是要下雨了吗?

祭祀毕,一场暴雨如约而至,滂沱落下。

刘安双手捧起雨水,如释重负地笑着,终是不负父皇所托,不负臣民所盼。

刘安以手撑地,揉了揉跪得早已发麻的膝盖,仿佛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还未来得及起身走下祭台,便觉眼前一黑,从祭台之上摔落,滚了数级台阶方才止住。

众人惊呼着围上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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