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泽眼睛锃亮:“想要的虫!谁啊?”
正巧这时,酒瓶开始了新一轮转动,细口悠悠指向都泽后背,一个喝高了的胖雌虫抓过酒瓶充当话筒,看都没看清被指的虫是谁就高声道:“一把大冒险,一把真心话!都泽,快说!在我们认识的虫中,你最想和谁上床?”
众虫又是怪笑,又是吹口哨,还有虫虫文逍挤眉弄眼。
文逍推开都泽,凉飕飕道:“被指到的是弗朗西斯。”
“……”众虫瞬间哑火。
“呃,那个,要不换个——”
都泽一把夺过酒瓶话筒,递到方无隅面前:“换什么,这个问题挺好,有请我们亲爱的主席阁下来回答一下有没有特~别想上床的对象?”
方无隅笑了下,正要张嘴,管家就走了进来,恭敬地向众虫行礼后,向方无隅道:“主虫,警卫室来电,有可疑的虫给您送了东西。”
“可疑?”
“他留下东西就走了,没有登记名字,带着兜帽,警卫说好像是名白发雌虫。”
方无隅看了眼终端,依旧没有那只虫的通讯,便道:“走了多久?”
“三分钟前离开的。”
“好,告诉他们东西没问题,不用过检,我去取。”
管家退下后,方无隅格开面前的酒瓶话筒,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诶,现在?”众虫惊疑道,“还有十五分钟到零点,阁下你去哪啊?”
“就是啊,外面还那么大雨,雪还没完全散吧,路面很滑啊,什么东西啊那么重要?”
方无隅看了眼落地窗外。
一如天气预报所说,暴雨,滂沱大雨,避无可避。
营运车只允许到帝海云际外圈,离别墅群的警卫室还有两公里的距离。没猜错的话,他是走着上来的,因为被吊销了驾照还没来得及重考。
方无隅走之前道:“愿赌服输,回答一下吧,有。”
“哈?”方无隅走后,众虫没反应过来,“有什么?”
都泽打了个酒嗝,把酒瓶丢回毯子中央,把自己的头扔到文逍怀里。
文逍看他没趁机吃豆腐,是真醉了,便停住了把他头丢出去的动作,道:“白痴,有想上床的对象,弗朗茨刚才回答的是你们问的真心话。”
众虫异口同声地“哦”了一声,又异口同声地反应过来:“不对啊!我们问的是想上床的对象是谁?问题怎么被简化成是与否了啊!都泽!看你干的好事!给我起来!罚酒!”
文逍白了拉都泽起来的虫们一眼。
白痴,还能有谁?
……
雨骤风急,别说撑伞了,车都不好逆风而行。
果然,车开过警卫室没多久,就在山道边看到了那抹瘦削的身影。
兜帽总是被暴风吹落,他干脆不戴了,迎着暴雨奔跑,在漆黑的寒夜,像能穿透重重雨幕的燕雀。
车在希声前方停下,但希声还在继续往前跑,直到车门在他身后打开,一个声音叫他:“希声。”
声音不算大,甚至没能盖过雨幕,但希声却听清了,猛地顿足,转身向后看去。
车灯刺眼,暴雨也沾湿着他的睫毛,让他只能眯着眼看。
直到一个撑伞的身影在车灯中清晰,一步步朝他走来。
雨天路滑,担心他摔了,就像那天他在殿顶担心他走进银杏叶中那样,希声想也不想就朝他跑去。
但在看到他并没有杵手杖时,希声的脚步渐渐放慢,伞出现在头顶,希声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水,震惊又呆愣地看着方无隅。
他完全没有想过方无隅会出来找他,他并不觉得没有参与他的生日宴有何遗憾,反倒该说能送出礼物,就很知足了,他很开心自己赶上了。
现在方无隅就在眼前,希声反倒有些怕他会问自己为什么不当面送,为什么还要纠缠,为什么要打断他们的聚会扫他们的兴……
然而,他却听到雄虫说:“谢谢你的手杖,我很喜欢。”
希声有些慌乱地打字:[是我考虑不周,我不知道你已经不需要它了,不过我很开心你的腿能痊愈。]
方无隅看着希声说:“不是用不到了,是不想他淋雨。”
这是否是有点珍视的意思呢?希声冻僵的耳朵开始回暖,写下:[也谢谢你的回礼。]
方无隅一愣。
希声又立刻说明:[文教授没有暴露你,只是]
他的手指停了片刻,似是难以启齿,又因为寒冷而有些轻微颤抖。
[只是那个唱片是我卖的,店家刚好在中等星你落脚的城市。]
也就是说,方无隅送希声的礼物是他自己的,希声送方无隅的礼物是现在的他所不需要的。
方无隅想到了一部短篇小说,没忍住勾了下唇。
像欧·亨利结尾那样笑了。
希声不知道《麦琪的礼物》,但看他笑,便也跟着笑。
笑得像方无隅在麦田中看到的他。
方无隅垂眸看着他犹挂水珠的眼睫,问:“还有吗?”
希声微微偏了下头。
“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希声张了张嘴,点头,收起终端,又捧起他的手来,在他手心写: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生日,如果是,祝你生日快乐,如果不是,祝你新年快乐。]
[祝你,无论在哪个时空,都平安、幸福、快乐。]
方无隅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只缓缓拢住手心,像抓住一只蝴蝶一样,将这些带着雨水的字抓在手中。
方无隅逆着光,眼神也晦暗不清,希声看不分明,见他没反应,有些紧张,想了想,又在终端上写:
[你那天与我说得很明白,我懂得。]
[我也想过不打扰你,但这份喜欢可以克制,却难以抹杀。能让我努力一下吗?哪怕没有结果。]
[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你走,才是真正的怯懦,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这种后悔中。]
[你觉得未来很长,我会遇到我真正喜欢的雄虫,可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真正喜欢的雄虫就不是你呢?]
希声的手又开始发抖,原本被冻得青白的唇因为他死死咬住又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色。
方无隅的沉默,让他害怕,让他难过。
越写,越恐惧被拒绝的结果,鼻子就越酸。
他重重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呼吸都不通畅。
他需要力量来抵抗残缺所带来的怯懦,就像在病房那夜第一个问题给予了他勇气一样,希声写下了第二个问题:
[第二次回答真话的机会
不交往的追求,你愿意接受吗?]
希声仰着脸看他,看到方无隅在冷风中呼出一口淡淡的白雾,像他需要稳定心神时唇间逸散的烟。
白雾融合在大雨中,温柔得像一声绵长的叹息。
“笨蛋。”
方无隅近乎自言自语地低声说。
两次机会,问的都是这种小心又卑微的问题。
“如果我是你的话,也许会问……”
方无隅取过他的终端,删除了第二个问题的第二行,写下了一行字。
抬眸却见希声浑身都在颤抖,低垂着眼睛不敢看他写了什么,委屈得快要哭了。
方无隅叹了口气,把终端塞回到他手心,捏着他的下巴,抬了起来。
希声茫然地后退半步,眼前一暗,天旋地转。
他感受到落雨的鼓点,直到胸膛相贴的灼热告诉他,那是他的心跳。
终端掉落在地,他一脚踩进满是雨水的世界里,水珠在他细白脚踝边砸碎成一字接着一字的晶莹。
连起来是一句:
[我可以吻你吗?]
下一秒,他听到了方无隅在他唇边说:“我接受,所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尝到了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