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顺着她,她会马上陷入崩溃。
怎么会这样?
在妈妈眼里,她怎么是这种模样?
是哪里让妈妈产生了这种印象呢?
她邀请他来晨曦小屋?可当时说明情况时,妈妈也表示了赞同。而且如果不那么做,汤姆就无处可去了。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在遭受那样的打击后住到旅馆那种地方吗?
她不该提在学校跟他有频繁互动?但妈妈也清楚,他们的对话大部分情况都围绕魔法展开。
难道是之前忙着开店时,他总给她送夜宵?但他们三个不是都曾把餐盘送到彼此的房门前吗?
她使劲回忆这段时间三个人的相处细节,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让妈妈认为她对汤姆已经有了很深的男女之情。
事实上,如果认真回顾,会发现最近她跟汤姆的相处时间并不多:除了偶尔趁他做饭时讨论魔法,他们甚至都没能一起练习决斗——要知道,以前这可是最不可或缺的日常互动。
她不明白。
到底还要怎么做才算跟他保持正常距离呢?她忍不住感到委屈。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保证过要让他在晨曦小屋时放松自在,可现在却连维持以往的相处方式都难以做到——更不用说此时她再表现出客气的模样,他会有什么感觉。他一定会觉得遭到了排挤和嫌弃。
但妈妈的担忧不无道理——汤姆不适合作为伴侣,顶多只能当朋友和亲人。察觉到她不合时宜的情绪,提醒她不要不知不觉陷入被动的境地,这再合理不过——妈妈一直都很关心自己。何况以前自己也总自我告诫,别对汤姆太心软。
然而,如今再认真审视这两种需求——对汤姆好以及跟他保持距离,她才意识到这究竟有多矛盾。或者说,想兼顾一切有多难。
何况更糟的是,一旦开始认真反思,她就发现,小时候面对汤姆时总纠结的老问题不仅没得到解决,反而变得越发棘手——他们之间几乎已经密不可分:她不知不觉已经丧失了当初对他的厌恶和警惕,失去了原本确保她站在安全范围内的保护罩。相反,在这个过程中,她悄然无息地培养起了另一种分析和理解他的能力并不断地靠近他。
而汤姆这边,几乎也是同样的状况:他让她知道了最不堪的身世,神秘的血统,危险的魔法和惊人的野心。他向她走近的举动比她直白大胆得多:运用危险魔法,让他们的大脑相连,几乎单方面地入侵她的所有生活细节和每一个念头——如果她没有发现并掌握大脑封闭术的话。
当然,这个过程中,她并非无所作为。事实上,她做了无数努力,一次次试图拉开他们的距离,只是收效甚微——刚才在厨房感受到的沉重失望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之所以会失望,是因为在她看来,他们的关系足以让他被代表“家”的妈妈接纳,可事与愿违,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诚然,她早就决心不结婚,早就明白汤姆不是一个好伴侣的人选,也早就决心掩藏自己对他的那些不合时宜的感觉,但妈妈的这番话意味着,哪怕她再怎么希望,他也只能是一位“暂住”或“借住”的朋友,跟亲人搭不上任何边。
事实就是,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妈妈不同意接纳汤姆,她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毕竟妈妈象征着她之前的一切努力和目标,她不可能放弃妈妈。
不过,想到汤姆从她的生活中离开,失望和愧疚就像沉重的枷锁,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更何况她保证过,要让他在晨曦小屋感到开心舒服。但现在,她做不到了。
但这也不能怪妈妈——毕竟汤姆本身就有那么多的缺点,再加上她以前的抱怨,妈妈对他的印象最多也只能停留在“朋友”的层面。哪怕后来她也曾告诉妈妈,汤姆救过自己,妈妈对他的印象也不会太好,这再自然不过了。更不用说现在又担心她会跟汤姆发展出男女之情,妈妈对他抱有的戒心只会更大,没法像她那样信任并包容他,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
至于汤姆,他这么敏感,恐怕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妈妈的态度是什么意思。接着,他会怎么做就取决于她了——毕竟如果她不站在他这一边,他肯定会觉得不再有立场再待在这里。
结果简直显而易见。
一想到他要搬出去,她的心就像在被扔到了煎锅里。
帕萨莉捂住了脸,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
肯定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他们都是她在乎的人。可话虽如此,她却想不到什么具体解决办法。
接下来的两周,家里的气氛始终有些古怪。
妈妈没有对他们私下练习魔法或者说话做任何干涉,对汤姆的态度仍然很亲切,但不自觉流露出的疏远骗不了人;汤姆仍然是体贴沉稳的样子,可也更加沉默了,不论帕萨莉说什么,他都很难像之前去普通世界时那样重新高兴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霍格沃茨的校长阿芒多-迪佩特拒绝了他对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职位的申请。
但即便如此,她也能肯定,他一定察觉到了妈妈的态度并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她不是没有尝试和稀泥——甚至忍住羞耻再次跟妈妈解释了来龙去脉和自己的打算,可妈妈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说:“亲爱的,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而汤姆这边,面对她拼命在餐桌上制造话题,也只表现出了消极顺从。
一切迹象都在表明,她的预测即将走向现实。
帕萨莉好几个晚上都睡不踏实,经常半夜被噩梦惊醒,梦里总出现汤姆拎着箱子走出晨曦小屋的场景,无论她怎么叫,他都始终没有回头。
以至于终于汤姆对她说出要搬出去的决定时,她丝毫没有感到惊讶。
这是收到格丽泽尔-格林格拉斯婚礼正式请帖的第三天,也就是九月底的早上。当她像往常那样来到厨房看他做早饭,汤姆突然告诉她,接下来他要搬到伦敦对角巷附近的一间出租屋里。
“……为什么?”尽管已经预料到了一切终会来临,也明白此时询问原因没有任何意义,但她还是非常难以接受,心不断地往下坠去。
“我换了工作,在那边住更方便。”他没回头,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边挥动魔杖操纵厨具。
她沉重的心又被揪紧了,不确定这是不是实话——兴许他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她为难,也想保全几分自尊。
“……你还会回来吗?”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艰难地又问,明知道这也是句废话。
“当然。”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转身望过来,视线一瞬也没有离开她,黑湖般的目光平静得不同寻常。
看了她一会,他又轻声问:“你说过,这里永远有我住的地方,不是吗?”
她点点头,立即转开了目光,眼泪几乎一瞬间就盈满了眼眶。她赶紧把它们抹去了。
厨房里除了煎锅的滋滋响外,只有她轻微的吸鼻子声。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他注视了她一会,又回过身去照料炉灶上的早餐了。
“……你还没教过我飞行咒。”她说,声音有点闷闷的。
“我们有的是机会。等一会我可以先把咒语,手势和诀窍告诉你。如果有不懂的,可以来我的住处找我。”
“你得把新住址告诉我。”
他答应了。
接着,他在餐桌上对妈妈宣布了这个消息。
妈妈很惊讶,随即礼貌又关心地问:“可是,我能问为什么吗?怎么会这么突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您放心,”他斯文地回答,“只是我换了一份工作,在那里租房来回更方便一些。”
“……好吧,欢迎你随时回来。”妈妈说,分别看了他们一眼,视线在帕萨莉脸上停留得久一些,继而又顿了一下,补了一句,“……这里永远有你的房间。”
汤姆垂下了眼帘,“谢谢您,我会在周末有空时回来看您。”
“那就好,”妈妈说,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拍了帕萨莉的手一下,继而温和真诚地嘱咐,“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休息。”
“您放心。”汤姆说。
“……你什么时候走?”妈妈又问,又瞥了帕萨莉一眼。
“尽快。”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还差一些。”
“需要帮忙吗?”
“谢谢您,不用了,我的东西并不多。”
妈妈又看了一下低垂眼睛的帕萨莉,犹豫了一下又补充:“如果有用得着的书,尽管拿去看。”
“谢谢您。”
饭后,妈妈去收拾碗盘,他们两个则来到晨曦小屋前的田野练习飞行咒。
“格丽泽尔-格林格拉斯有写信给你吗?”站定后,他边抽出魔杖边问。
“没有。”她心不在焉地回答,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要离开了。
“如果这段时间她写信给你,最好拒收,或者看完之后烧掉。”
“为什么?”她被这个奇怪的告诫短暂地分散了一下注意力。
“我见过她几次,她看上去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
“所以,这有什么不对吗?”
“格林格拉斯和她的哥哥不同,不是那种轻易屈服于别人安排的人。因此,她看上去越配合,就越可疑。”他沉着地说。
“也就是说,你觉得她会谋划什么大动作吗?”
“不确定。但八九不离十。”他抚弄着魔杖杖尖,“总之,这段时间小心,别跟她走得太近,以免到时候惹麻烦。”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帕萨莉点点头。
汤姆见她答应了,就把飞行咒相关的一些信息和诀窍告诉了她。
“所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新工作是什么,霍格沃茨的申请真的没希望了吗?”帕萨莉练了一会,找到了点感觉,已经能感到双脚离开地面几秒,注意力便又回到了汤姆身上。
“迪佩特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可以再等等。新工作跟你的很像,那家店很有意思。”
就在前几天,汤姆告诉她,他的职位申请没有通过,阿芒多-迪佩特校长的理由是他太年轻了,才刚毕业,如果现在聘用他,会让其他老师很尴尬。
帕萨莉觉得这个理由简直荒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倒是好像已经接受了事实,表示不要紧,正好这段时间他也有想要做的事。
不过,他没再透露接下来的具体计划。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帕萨莉心里一阵酸楚——他似乎总能碰上这种人。就连她都比他运气好一些。
以前碰到这种遭遇,他也很镇定,可还是在某些时候不由自主流露出愤恨和不甘。但如今,哪怕内心再煎熬和愤怒,他也不得不学着接受和适应这样的环境——从之前他们密室惹祸、害死桃金娘那件事就能看出,迪佩特校长是那种传统怕事的人。这样的人自然没什么决心和远见在教育方面做出建树,也就不会愿意启用刚刚毕业的学生——不论他曾是男学生会主席,斯莱特林级长,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宠儿还是收获了哪些荣誉。
“你会出人头地的,汤姆。”她望向他忍不住低声说,“一定会的。”
“是的,我知道。”他平静地回望她,终于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格丽泽尔婚礼这天,很多在柳克丽霞婚礼上见过的人也到了,与此同时还有许多不认识的,看打扮像外国人,很可能是新郎那边的关系。
婚礼规模比不上柳克丽霞的那场,但胜在场地布置也很精致漂亮,到处都装饰着香槟色和金色的玫瑰。
帕萨莉一到场,就发现不仅汤姆和威夫特他们已经到了,就连阿尔法德似乎也已经跟人聊了好一会了。
“嗨,帕萨莉,”威夫特首先上前打招呼。
“好久不见,最近都在忙什么?”打过招呼后,帕萨莉问,忍不住有些担心地看了汤姆一眼——他搬出去已经有两天了,她去自己店里上班时,利用午休时间跑去看他,却发现他工作的那家店铺位于翻倒巷,是个兜售黑魔法商品的店铺,店主看上去吝啬且刻薄。而汤姆所谓的出租屋就是这家店的阁楼,地方非常狭窄阴暗。
“在学着打理家里的一些生意,你在忙什么?”威夫特问,分别看了汤姆和她一眼,似乎觉察到他们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店里的生意,产品之类。”帕萨莉说,冲他笑了笑,没再看汤姆了。
“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帕萨莉本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