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戒备着、等待着。
“肖恩,别说了。汤米,你真的不知道那个肮脏的流浪汉去了哪里吗?”女人也露出更心痛,悲伤和愤慨的神情,挽上了老年男人的手臂,似是安抚,也似赞成他的话,随后犹豫了一下,抬头又问中年男人。
“我说了,那个女人是个巫婆,我清醒后,第一时间就离开了,后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至于她家人,我一开始就不赞成去招惹他们。那可都是疯子加怪物。好在他家目前就只剩下了一个人,可能没过多久也会死掉吧。”他冷冷地说,好像回忆起了令人厌恶的经历般,攥紧了拳头,露出极为嫌恶的表情:“好了,妈妈,爸爸,既然你们也说了,不想再提这件事,那就别再说了。”
巫婆。
也就是说,一名女巫。显然,他们口中的“疯子”就是汤姆的母亲。
他们怎么敢。
他怎么敢。
帕萨莉感到视线迅速再度模糊起来——透过这个娇生惯养的男人,令人不由想到另一个与之类似的人:她素未谋面的父亲。
想必那也是一个总是躲在父母羽翼下、始终受到娇宠的男人。
他和眼前这个男人都似乎更像传统意义上的女性——刻板印象里的女性:任性,娇贵,没有主意。可与此同时,他们又是十足的懦夫——典型的男性失败者,自私又无能,没法承担一丁点责任。
在这种人身上,几乎看不到鲜活的、可以称之为生命力的东西,好像一阵秋风吹过,他们就会一蹶不振。
然而,他们看上去又是那么幸福——比大部分娇生惯养的小姐们受到的呵护都多。
而汤姆呢,即便几乎完全相反——他拥有强悍到有时令人感到畏惧的生命力,集独立,聪明,狡猾,自私,悲观,报复心强,多疑为一身,又因敏感和强韧,善于周旋和神秘主义而充满了真实的矛盾——可他却没得到过一丁点来自家人的爱护。
多么不公平。
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掉下了眼泪,赶紧伸手擦去。
“这么说,你因为她是女巫,就毫不犹豫抛下了她,是吗?”突然,汤姆说话了,好声好气地出奇。
帕萨莉吓了一跳,没料到汤姆会突然开口。只见模糊的视线里,他以几乎和善友好的神色不紧不慢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不过,与此形成对比的是两只手——他的左手将魔杖抬到了胸前,右手则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杖尖,似乎随时会抖动魔杖,忽然冲对面发射魔咒。
她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出于条件反射,赶忙伸手拉他——不能因为这些败类轻易使用魔法,惹来麻烦。要知道,现在可是在校外。
汤姆顿了一下,顺从地放下了手。
但也在此时,帕萨莉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拿的魔杖是刚才那个肮脏男人的,哪怕使用也不会被魔法部检测到。
然而,在场的其他三个人却露出了更加吃惊的表情——下一秒,惊讶又转为惊恐——
帕萨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他们的幻身咒失效了,现在正明明白白地站在这三个人的视线里,同他们大眼瞪小眼。
老年男人首先惊叫起来,女人随后捂住胸口,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样子,话也说不出来。
中年男人——另一个年长的汤姆瞪着他们,脸色迅速变得铁青。
显然,两人的出现让他们吓得不轻。
可看到他们露出惊惧的神色,汤姆却愈发平静了下来。他看着跟自己长着几乎一样脸孔的男人,又耐着性子轻声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但老汤姆没有回答,而是脸上急剧汇集起警惕和提防,微张开的双手做出防御姿态。他慢慢向刚才坐着的桌旁后退,同时目光又迅速掠过汤姆的脸和他手里垂着的魔杖,黑眼睛里交织涌现出惧意,难以置信,厌恶,甚至绝望。
“回答我。”汤姆长久等待着,同时将男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然而,对面的男人始终一个字也没说,只顾惊惧交加地盯着他。
随着沉默的延长,汤姆逐渐无法维系镇静。他的平静不复存在,脸色变得十足阴郁,一丝表情也没有,皮肤泛出一种狂怒时才会有的青白,靠近鼻翼的眼角止不住地迅速抽搐了好几下。怒意、厌恶和愤恨重新自他同样漆黑的眼里翻滚上来,程度越来越剧烈。
一时间,帕萨莉以为这双眼睛里好像有黑火在燃烧。
然而,他死死盯着对面,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熟悉的执拗让她的心紧紧揪了起来,几乎想跳起来拉住他,恳求离开这里——毕竟,追寻问题的答案已经没有必要了,不是吗?
但下一秒,她意识到,汤姆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一点?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问了。
也就是说,此时答案并不重要了。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
他像是做好准备,即将切掉身体的一部分般,随后要拖着断肢——不论多痛,不论流多少血,永远地离开。
她不能阻止——也没资格阻止。
况且,他不会愿意的——因为事关尊严。换成是她,也会这么选择。
想到这里,帕萨莉狠狠咬住了嘴唇,才忍住没有哭着喊出离开的请求。
“你这是私闯民宅!你到底是什么人,胆敢跑到我们家里来!我要叫人了!”此时,老年男人反应过来了,逞强地高声叫嚷,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同时站了起来,挥舞了一下手杖,却同样不敢靠近——显然,不仅因为他们的出现,汤姆的相貌让他更加震惊和忌惮。
汤姆丝毫没理会这番话,重又迅速恢复了平静,似乎威吓和驱赶反而唤回了他的理智和身为巫师的尊严:仿佛施了魔法般,他的神情又松弛了下来,脸色也不再那么令人害怕,反而变得更加心平气和,像是不屑为傻子动感情。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老汤姆一瞬,继而看也不看地迅速挥动了一下魔杖——
下一刻,大声叫喊的老年男人突然像一尊木乃伊似的,直直向后倒去。
女人眼睁睁看着,双手从扶着心口换成了捂住嘴,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尖叫,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不过,她不用担心——她的丈夫正好站在沙发后面,因此这个石化咒只是让他倒在了沙发上,随后又像块没立稳的木板一样,从沙发出溜到了地毯上。
“肖……肖恩!”短暂地惊吓后,女人终于发出了声音——她哭着喊了一声,扑倒在了僵直的男人身上,拼命摇晃他。
“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老汤姆被眼前的一切刺激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抖着声音喝道,想过去查看自己的父亲,可又害怕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汤姆。
“那只是个石化咒,回答他的问题!”这回,在汤姆做出回应前,帕萨莉听到自己大声冲他喊了回去,愤怒,痛心和无法摆脱的焦躁令声音有些发抖。
她再也无法冷眼旁观了——既然汤姆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无论如何她也要站在他旁边。
毕竟,刚刚她才说过,要陪着他,不是吗?
他才是当事人,既然他都能忍受,那么她又有什么资格软弱呢?
不过,胸口的刺痛还是让帕萨莉的眼泪汹涌而出,紧紧攥着拳头,就要扑过去抓住对方的肩膀,逼问出一个答案。
可老汤姆的眼睛短暂地落在了她身上,往后猛地一躲,让她抓了个空,差点摔倒,随即更加惶恐地来回扫视倒在地上的父亲和汤姆。
“……我,我警告你们,”他伸出一只手,像是要阻止他们似的,可身体却继续哆哆嗦嗦地后退,接着后腰一下子撞到桌边,又狼狈地翻过身,猛地扑上桌面,探手拽开抽屉,拿出一个东西,最后还算迅速地转回身,发颤着把那玩意对准他们,“我……我警告……警告你们,我……我有枪!滚……滚出去!怪物!”
怪物。他叫他怪物。
帕萨莉耳边开始嗡鸣起来,震惊、气愤和急躁化为愤怒,无力和屈辱,不断膨胀,最后爆炸,交错着流窜在血管里,冲刷每一根神经。她发现落在耳朵里的声音也变得忽大忽小。
汤姆感受到的只会猛烈一千倍、一万倍。
他竟敢,胆敢!
这个念头划过的同时,她发现自己刷地从口袋里拔/出了魔杖,对准那个男人,同时镇定得不可思议——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如果眼前这个男人好好回答问题,她就放过他;否则,她不惜代价也要给他点永远忘不掉的教训。
“回答他的问题。你这个懦夫!否则我让你后悔一辈子。”她威胁道,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又冷又沙哑,满脸都是眼泪和鼻涕,脸颊也好似燃着一般,红得发亮。
“我要开枪了!滚……滚出去!”兴许因为此时面对的是女孩,老汤姆勇敢了一点——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点。
下一刻,老年女人以她这个年纪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蹿了过来,挡在了儿子面前,冲他们奋力挥舞手臂,好像驱赶某种可怕又令人厌恶的野兽:“休想伤害我的汤米!出去!滚出去你这个巫婆!”
汤姆动了。他一把把帕萨莉拽到了身后,继而迅速挥动魔杖。顿时,女人也像块木头一样硬邦邦地僵住,随后向前栽倒,发出一记沉闷的响声,最终脸埋在地毯里,也一动不动了。
接着,他举起魔杖,对准了面前的男人。
老汤姆拿枪的手抖得好像颤巍巍的烛火,豆大的汗珠从脸上冒出来,沾湿了他的刘海和鬓角,消损了他浑身的精致感,使他显得更窘迫了。
“你……你……你们……”他说不出话了。
帕萨莉感到浑身都在沸腾,汤姆却出奇地镇定——只见他一脸平静地又挑了一下魔杖杖尖,男人手里的武器就变成了一只黑乎乎的鞋拔。
惊叫了一声,男人立刻把它丢在了地毯上。
“别紧张,我只想知道,你当时清楚她怀孕了吗?”汤姆挑了下眉毛,随即用夸张到可笑的安抚口吻问,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和厌恶——然而,帕萨莉依旧从中听出了一丝艰涩颤抖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的心更像被丢进了沸水里,不断遭受煎煮。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才能让他不这么难受?凭生头一次,她发现自己竟然遇事找不到一丁点头绪。
老汤姆先是无望地看看自己倒地的父亲,继而又看看母亲,最后抬眼望向他们,眼里的恐惧和绝望犹如实质,越来越浓烈,最终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发生了变化。
一股决绝又顽固的恨意慢慢顺着脖子攀上了脸,直至覆盖整个面部,随后愈发强烈,把他的表情扭曲得变了形。他发出了一声动物般的尖啸,继而不顾一切地咆哮起来,僵硬地挥舞拳头:“那又怎么样!那个恶心的、肮脏的……我只恨自己大意,没看出她是个邪恶的怪物,又喝了她的一口水,就……我清醒过来后立马就离开了那个令人作呕的下/流垃圾!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把她丢进监狱去!让她烂在里面!她胆敢……竟敢……最后还弄出……”
显然,他想说“弄出了孩子”,但这几个字眼似乎让他生理性作呕并感到极度屈辱,于是就像被食物卡住了一样,他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双手揪乱头发后,又去扯胸口的衣服,把自己弄得更加凌乱狼狈。
“我就知道!就知道!不把那个女人抓住就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总会有的!又来个怪物……她到底想干嘛?想干嘛?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宣泄着怨恨,老汤姆似乎陷入了一种癔症,像个小孩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再也看不见旁边的任何人,开始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发起脾气来,猛踹桌腿和墙壁,并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到地上。
帕萨莉的眼泪在他的发泄中干在了脸上,震惊让她从头到脚都像过电一样麻木——焦心,难受和愤怒全都被暂且丢到一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来回翻滚:事情没那么简单。
眼前男人的表现让她无法否认这个认知——娇花一样被养着的男人恐怕在此之前,压根就没有任何烦恼吧,也没有什么机会这样怨恨过任何人。
毕竟,如果是相爱后又背叛,这么软弱的男人脸上一定会出现心虚。
然而,没有。
接着,一个很可能的事实在脑海中浮现出来:没有私奔。
应该说,没有自愿的私奔。
这个结论一出现,更多的细节也一一跳出来,最终在她脑海中拼凑成一个较为完整的事件经过:汤姆的母亲和父亲住得不算远,有钱的少爷可能会在周围散步或者打猎,碰巧被女巫看到,后者由此对他心生好感。接着,女巫的爱意在少爷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断累积。对比压抑的家庭生活——冈特家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