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经历过小型地震,游戏里也在不久之前经历过虚惊一场的“海啸”。当地面开始颤抖,她下意识用力拉扯沈素书和那名侍从,迅速地从混乱的环境里找到并倒卧进有掩体的角落,从而堪堪未在接下来的震动里因跌倒或踩踏、物品砸落等原因受伤。
她把沈素书死死地护在怀里,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等待剧烈的震动过去,同时抬头看向远方。
大运河的方向。
起初,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真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漫长到耳鸣都有些微的减弱。依稀可以听见四处的尖叫、吵嚷、哭喊之声,男人的骂声,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叫声,乱作一团。
陆昭昭仍然看着那个方向,直到漆黑之中,隐约可见奔涌的模糊边缘。
而当那浪头狠狠地撞击在虚幻的屏障之上,带来天地更为剧烈的颤抖。雨势变得更大,狂风呼啸而过,陆昭昭用力抱紧护住沈素书,直到湿润的雨泼了满身,从发梢滴落,从脸颊滑落下来。
她知道:
仇红英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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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是一段很模糊的时光。
大约是因为之前就撞到过头,有点脑震荡的样子,经此一遭后,陆昭昭的头更晕了。周围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她好像还在行动和说话,但有些像是梦游。冥冥之中好像有谁想要把她拉走,但本能地,她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
这并不容易,需要花费一些意志去对抗那种拉扯力。这让陆昭昭筋疲力尽。恍惚之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听到一道声音:
“雨势没那么大了,我已备好了船,得出去一趟。”
是苏栗衡的声音。她抬起头,朦胧的世界忽而一下又变得清晰,她发现自己现在在府衙之中,面前是朋友们在依稀留存的烛火下忽明忽暗的脸。
苏栗衡显得很有些狼狈。
忙碌了这么久,又突逢天灾,再注重风度的贵公子,风雅也不剩几分了。他俊朗的面容上满是疲惫,但眼神是坚毅的,映照着点点火光。
“胥门附近的阵法没能成型。得把那边的受难百姓给救回来!”
那周围没有其他小型阵法可以庇护民众了,只能由这边出船救人。好在苏栗衡细心,早就传信让各个聚集点的民众都转移至高处,备好船只,以防万一。
是以他有信心,即使直面洪水,那边一定还有存活者。他不能放弃他们:
“我打算亲自前往。”
会做出这个决定,当然是有原因的。一来如今府衙这边,苏栗衡已经不是主事者了——他原本就压根儿没有官职,先前实在是胆大做了许多篡权和先斩后奏之举,但到这种时候,在天灾面前,他就不是头一号能说得上话的,大事也轮不着他来做决定了。
如此便得了空闲,可以外出救人。固然这事叫手下之人去做就好,完全不必他本人去涉险,但苏栗衡其实有另一着顾虑。
一来——有个身份地位高的人一同前去,更能安定人心,让他们知道自己没有被放弃。
二来……
现在他手里没什么权限了,而四下要做的事太多,苏栗衡不敢保证,搜救会被放在首位。
不是每一个高位者都心系百姓的。苏栗衡甚至深知官员与世家的德性——他从未告诉陆昭昭,为了拦下那些想让她把阵法优先设置在世家大族宅邸的人,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在此后的迁移行动中,又花了多少心神去周旋。
也正是因为太了解,苏栗衡担心——
在如今的情况下,那些流落在外的百姓,可能会因为各种理由被放弃及时救援。
所以他必须要去,把自己也作为筹码压上。百姓的安危在为官者眼中可能只是数字,但苏家三公子的性命绝不只是数字而已!
这件事,苏栗衡没有告知其他任何人,甚至没有告知自己的家人。他只告诉了面前这些伙伴们,那一张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每一个都是值得托付后背与生命的战友。
韩继、孟锦迎、沈素书,还有……
他的目光,眷恋地落在少女身上。
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她也显得十分狼狈。因为连轴转的劳累,伤势和被雨打湿的衣物都没能妥善处理,形容简直显得凄惨。但即使如此凌乱,她看上去还是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这美丽不是局限于外表的楚楚可怜,而是那烙印在灵魂之中的赤诚,闪烁着多么美丽的光辉。
……陆昭昭。
他在心底里呢喃这个名字,珍惜得好像多念一声,它就会像雪花一样融化。苏栗衡打心底里知道,在这种时候离开阵法的保护,究竟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他或许再也见不到这个姑娘。所以他想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然后他看到她平静地开口:
“我也去。”
“……”
并不觉得意外。苏栗衡只是苦笑。眼前这个姑娘的脾性,明明没有认识多久,他却好像已十分清楚了。但这次他真的不能再像上次一样答应她,他不能再把她拖到危险之中来。
但她只是重复:“我也要去。”
这不是请求,而是告知。陆昭昭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胥门……是在大运河方向吧?”
“……嗯。”
“那我必须去。”
陆昭昭看向虚空:“给我一条船,我得——”
去接柳月和仇红英,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