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她枯瘦如柴的手指,站起身来看向围观的仆人们:“她还怀有身孕,受不得风。你们快送她回房歇息吧。”
苏婴愣住了。她像从来都没认识过他一样愣愣地仰望着他,半天没再挤出一句话来。可就在仆人们要扶着她回房之际,她却忽然像只陷入绝境的兔子一样、以完全不符合她身体状况的敏捷跳了起来,再度扑向沈夜北!
这一次,她的手里竟握着一把匕首——开了刃的匕首。
“我要杀了你……哈哈哈哈,我这一辈子都被你们俩毁了!我要杀了你们!”
苏婴癫狂地大笑起来,匕首高高扬起,然后重重落下。以她的速度沈夜北原本完全能够躲开,可转念一想却故意迟滞了下,硬生生用胳膊挡住了要害——也因此,立时间见了血。
……
从萧府出来之时,天色已近黄昏。
手臂上的伤已经不再流血了。回想起临走前萧衍那充满歉意的、真诚而愚蠢的眼神,秦兵就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此时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去往扬州的客轮前方,旅客们经过他们这边时,都会好奇地瞄上一眼这位吊着左臂、一脸倒霉样儿的“洋人”,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也觉得好笑是吧。”
沈夜北的语气有些不悦。秦兵连忙止住笑,立刻摇头否认:“民女不敢。”
“哦。还有秦姑娘你不敢的事?”
“……”秦兵只得扶了扶鼻梁,垂头以示谦卑:“我只是在回想萧衍脸上那追悔莫及的蠢样儿,实在是很有意思。”
顿了顿,她又轻声道:“由此可见,公子的演技愈发醇熟了。”
沈夜北脸色稍霁:“怎么说。”
“雪姬小姐没有跟来。”秦兵道:“如果民女没有猜错,她是奉公子之命,去苏文洛那里报信去了。”
不等沈夜北做出反应,她又紧跟一句:“听说苏文洛之前曾多次派人去过萧府,他女儿被萧衍虐待至此,按理来说做父亲的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苏文洛直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苏婴的真实处境么?”
“只剩下这种可能了。”
沈夜北淡淡道:“最合理的推测,是萧衍已经买通了前来探视的苏府下人,才会让苏文洛被蒙蔽至今。”
秦兵此时也敛去笑容,正色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公子派人告知苏文洛这一真相……身为父亲,他一定会向萧衍发难的。这样一来,萧衍很有可能就会查出是您坏了他的好事,这对公子而言恐怕……”
“我不是没有想过。”
沈夜北打断她道:“这件事上,最好的选择就是置若罔闻。可从前在我身陷囹圄之际,苏婴也曾出手相救。这次……就当我还她的人情吧。”
“公子。”
秦兵唤了一声。沈夜北安静地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她的下一句,便只得主动问道:“怎么了?”
秦兵莞尔:“从理性角度来看,您当时得以免于死刑,和苏婴并没有多大关系。说白了,即便没有所谓的‘救命之恩’,您这次也会去救她的,对吗?”
她复又补充了句:“公子你,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啊。”
沈夜北没再吭声,似乎是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一般。唯一能够证明她这番话效果的,是他微微泛红的耳朵。
游轮即将启航的鸣笛声响了起来。这一行人也随着人流走上船去,准备去迎接江南大地上未知的一切。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东南沿海各地,复兴党人的暗杀行动已经陆续开始了——
命中注定的立场相对之下,除了白刃相向,还有别路可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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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参考民国时期新派知识分子礼服“中式长衫”。形制为:立领,左右开裾,衣身合体呈宽体直身的廓形,大襟右衽,单侧或双侧开衩,衣身细瘦,窄袖。长至足跟,下摆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