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上下的陆军操练效果,但若真打起来,恐怕也都是一群花架子:“让哀家在洋人们面前如此长脸的,你是头一个。”
她的声音小到只有他能听见。于是沈夜北也轻声道:“微臣惶恐。”
“行了,少说些没用的废话。你让哀家舒心,哀家便绝不会亏待你。”女人戴着精美护指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忽然扭头问下方端坐着的老者:“梅远山,你之前提过让他接你的位子做东南督军这件事,哀家准了。”
梅远山捋了捋雪白的长须,笑言道:“太后圣裁。”
“不过么。”隆懿却转过头来看向沈夜北,又补充了句:“哀家记得你去年才十九岁,也就是今年刚及弱冠。年轻人还是要多历练历练,直接叫你做了督军级别的活儿,难免捉襟见肘……不如这样,暂时先领副督军之职,日后也叫当地的老家伙们带你熟悉一下,做出些成绩来,哀家再赏你比督军更要紧的差使,如何啊?”
沈夜北后撤小半步,再度行了跪拜之礼:“微臣,叩谢太后隆恩。”
隆懿纡尊降贵地把他扶了起来,然后在他错愕之间拉着他的手走到正中央场地上。在这一刻,她终于展现出了一位政治家所应具备的素养:
“今天,哀家邀请诸位公使、公使夫人来参加这场盛宴,最主要的一个目的,是希望大家能够吃好、喝好、玩儿好,切身感受我大楚帝国的国泰民安、盛世气象、君臣一心、其乐融融。以后大楚与诸君所代表的的各个国家会有更多机会合作共赢,建成一个更加和平、繁荣的世界!”
“另一个目的呢,则是希望释去诸君心中疑虑。哀家虽是女人,却也一路陪着、护着三代帝王走到今日——哀家知道,你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因为哀家是个女人而不信任哀家,可英格兰帝国现在的主政者也是女人呐,其他西洋诸国,历史上也有很多都出过女王。如今哀家没有称王也不会称王,诸位为何总是揪住这一点不放呢?皇上犯了严重的错误,他要杀死他的母亲,你们却为何厚此薄彼地宽恕了他,却只去指责本就伤心不已的母亲呢?”
“至于很多人担心的施政方向,借着今儿这机会,哀家就挑明了跟诸位说吧。我大楚自六十年前打开国门以来,一直都奉行着与诸国亲善的原则。关起这扇宫门咱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在大楚,你们这些洋人享受的是仅次于皇室的待遇啊……普通老百姓见官是要跪着说话的,可你们来了,连官员们都得恭恭敬敬作揖!百姓家丢了耕牛报官,官府哪有闲工夫管呢。可你们国民哪怕丢只猫、丢只耗子,我大楚的官员都得掘地三尺给找出来!你们国民住的地方挂着‘楚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我们的官府还得派人给你们站岗。你们国民的子女若想进太学院等最高学府,随随便便就可以进;想要功名,也不过是和当地官府打声招呼的事。可多少楚人皓首穷经、蹉跎了一辈子,胡子头发全都白了也考不出个秀才来——”
“这些特权,皇上和维新党人能给你们吗?不能。只有哀家做主,才能给你们啊。”
说到最后,隆懿太后用一种近于痛心疾首的语气,语重心长道:“诸位,哀家已经让步让了这么多年……就因为区区维新乱党,就因为你们的记者和民众同情那些乱党分子,你们就要跟哀家过不去吗?啊?”
没人再说话了——连洋人们都闭上了嘴。隆懿太后于是再次叹息一声,像是累极了似的:“也罢,也罢……”
正在这时,大洋国公使却站了出来。他用生硬的汉语道:“尊贵的太后,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了。我们的要求,也不高,只有一条——惩治太平道的罪犯,处死他们!”
“是啊。”“同意!”“……”
底下响起一片附和之声。隆懿太后拉起沈夜北的胳膊,面向台下众人:“哀家知道!你们也到看到了,哀家身边这位年轻有为的朝鲜副总督沈夜北,他也曾是洋人!”
沈夜北心里“咯噔”一声,嘴角不由抽了抽。什么鬼啊这是?
那厢隆懿续道:“哀家不会仇视洋人,也从来都没有仇视过洋人!哀家甚至愿意重用他做封疆大吏,而他在朝鲜保护洋教士、洋教堂的事迹想必各位也都听说了,哀家既然能够重用于他,难道还会反其道而行之吗?可是太平道……那已经不是朝廷能控制得了的了,即便要剿灭,也是需要时间和金钱投入的啊。诸国或多或少都拿过大楚的赔款,心里应该门儿清的很,大楚如今穷得已经兵饷都发不出来了,怎么剿匪?”
说到最后又顺理成章地转成了哭穷。大洋国公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吧尊贵的太后,我们,不是为难你。这件事,你们必须好好地想,好好地考虑。只有你们处理好了太平道,关于你们皇上的事,我们才能向国会、向总统和公民解释清楚。”
说罢,他面带讥讽地加了句:“您可能不知道,在我们的国家里,没有人能够独断专行,代表国家做出不合理的决定——只有全体公民,才有共同犯下愚蠢错误的权利。”
基辅罗斯公使赶忙站出来打圆场——基辅罗斯在楚国攫取的利益最多、割出去的土地面积也最大,更何况身为被孤立的斯拉夫种人、以及“皇帝可以独断专行”的又一国家代表,他也不愿意让昂撒种人的所谓“min*zhu国家”们太长脸。
于是他用流利的汉语道:“话题不要东扯西扯,楚国太后说得很对。各位,我们今天本就是来赴宴的,用楚国人的话讲,宴会一定要讲究一个‘宾主尽欢’——今天这样的喜庆日子里,咱们可不能太扫兴,该喝酒喝酒,该畅谈畅谈,尽兴而归才是正途!”
他这么一搅混水,原本尴尬的气氛果然好转很多。隆懿太后利用沈夜北把该吐的苦水吐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便转过头来问他:“跟哀家说说,你此前可曾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