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节期间(Adventszeit),多特蒙德的天气越发寒冷了,伴随着间歇性的小雪和阵风,这周白天的气温大约维持在-1°C到1°C之间,夜间降至-5°C左右。
多特蒙德的天气和德国其他地方差不多,不过冬天比柏林这样的城市天黑得稍微晚一些,这几年下的雪比较少了,大多是雨夹雪和风。
运气好的时候,夜晚的大雪会悄无声息地覆盖整座城市,早上起来到处都是白色的。
今年12月的第三个星期六,多特蒙德足球俱乐部迎来了成立100周年的纪念日。
大多数德国人都不擅长时尚。
一年四季,街上总是清一色的冲锋衣,衣服的颜色也很单调,往往只有黑灰白。
偶尔认真打扮,也会变身‘时尚小土思’,搭配出勃肯鞋配牛仔裤、再外搭一件运动服这样奇特的组合。
你知道的,足球运动员的审美都不怎么样,尤其是来自‘农民联赛’的。
不过今晚的多特球员们都穿着正装——你也一样。
“百年庆典”的主要活动在多特蒙德市内举行,不仅仅是威斯特法伦会展中心,还有球场外的大型烟火表演,几乎点亮了整个冬夜。
正式晚会则在威斯特法伦大厅举行。
天气寒冷但氛围热烈,许多球迷冒着风雪参与活动,近八万球迷的游行覆盖了整个市区。
早在冬歇期前的最后一场比赛上,球迷团体就献上了巨幅Tifo,主题是“Echte Liebe”(真爱)。
这会让你想起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主旋律——“真爱”是跨越阶级、命运、甚至生死的感情,那种“在风暴中也不抛弃、不背叛”的忠诚。
疯狂的球迷之爱也是如此,他们的泪水与笑容总会让你心软。
青少年的稚气已经逐渐从你的脸庞褪去,如今的你棱角分明,眉眼渐趋深刻。但你依旧待人真诚温和——明明拥有一张‘好看得近乎疏离’的脸庞,却总能时刻聆听他人的困惑与忧虑,轻易拉近彼此的距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站在队友中间,威斯特法伦大厅的镁光灯晃得你几乎看不清台下球迷的面庞,但他们的欢呼和喜悦却热烈而真切。
你身旁的格策脸颊红扑扑的,神情带着一点紧张,开玩笑似的低声说你今晚“好看得有点不合常理”。
这句话被你们的队长塞巴斯蒂安·凯尔听到了,他一边低头整理着袖扣,一边调侃你说:“小闪电早就应该这么打扮了。”
你的领带还是克洛普亲手为你系的,这样的时刻并不常见。
临近上台的时候,造型师帮你打理了头发,每根头发都被妥贴地从前额拢到了后面。
发型并不复杂,侧分且往后梳,两鬓的头发用发蜡收紧,发根顺着头骨轮廓服帖地向后,打理出了妥帖和蓬松的效果。
在看到你的时候,你的主教练又忍不住帮你捋了一把刘海,似乎总担心哪里不够完美……不过你只觉得自己一脑袋都是发胶。
莱万其实也是,为了配合造型,他那一头平时总是松散的刘海被硬生生向后抹得服服帖帖。
在向他露出同病相怜的眼神后,波兰人却对你露出了笑容。
不得不承认,这个发型很适合发量多、头部骨相优秀的人——因此意外地适合你。
优异的脸庞并不能丰盈灵魂,容貌并不等同于善意,但人们总会因为外貌而放下戒备,对‘好看的皮囊’多一分好感。
你的俱乐部深谙此道,官方摄影师也总在寻找着你的镜头。
现场的大屏幕播放着俱乐部制作的纪录片,讲述着这支鲁尔区球队的百年历史——那是矿井与工厂交织的城市记忆,是从动荡与低谷中顽强崛起、一次次在困境中重塑自我的故事。
普鲁士多特蒙德不仅是一支俱乐部,更是这座城市不屈灵魂的缩影。
很难准确描述你心中的多特蒙德是一座怎样的城市——这里并不是你的故乡,而是过去德意志帝国“煤矿和钢铁工业的心脏”。
这里的人对你的爱极端又模糊。
人群中,一位年迈的妇人替你围上黄黑相间的围巾,轻声划十字祈祷,她称你为:“我们门前的小蜜蜂。”(Unser kleines Bienchen im Tor)
台下,一名腼腆的小球迷还递给了你一种黄黑色相间的酸黄瓜糖,是多特球迷商店里最近销量最好的一种。
你拆开包装咀嚼,张开嘴巴吐出的舌头也是黄黑色素染色的,那名小球迷咯咯笑着,也露出了自己黄黑色相间的舌头,非常会抓准时机——你们俩一起吐舌头的样子被官方摄影师拍了下来。
罗伊斯就在你身后,看着这一幕笑得前仰后合,也向你要了一颗黄黑色的酸黄瓜糖,一看就是打算去整人。
威斯特法伦大厅飘落着金色的彩纸,你觉得这或许是你职业生涯中难以忘怀的时刻。
直到德国摇滚乐队Extrabreit演唱了改编后的《Für Dich soll’s gelbe Rosen regnen》,终于到了拍摄全队合照的时候。
你站在队友和教练们中间,干冰和暖黄色的灯光造出了一片金色的雾气,这次你站在雾里,别说来时的路了——连自己也看不清。
……这就是你的人生吗?
忧虑是自由的眩晕*。
你很清楚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
人们喜欢看到新星的崛起、巨星的陨落。他们观察你的表情,猜疑你的野心,可你事实上一点都不骄傲,你的野心不至于此。
你只是喜欢看到朋友的笑容。
在拍摄集体照的时候,胡梅尔斯绕过你身旁的格策,把手搭在了你的肩膀上,冲你抬了抬下巴,眉梢也轻轻挑了挑。
或许是刚刚喝过的香槟让他的脸颊微微泛红,举止也显得有些轻佻,你的队友起来很快乐。
在马茨·胡梅尔斯若有若无的笑意中,格策的笑容却有些僵硬——你好友的个子并不高,比胡梅尔斯还矮半个脑袋。
非常迅速,格策同样微笑着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你的肩上。
从与你成为“朋友”开始,格策就知道你是不同的,你是毫无疑问的天才,他曾在童年时嫉妒过你——没有人能不嫉妒你,但很快那种“对天才的仰望”就变成了真实的爱。
你对谁都那么真诚,甚至好过头了……他不想你对别人太好。
因此他无法接受多特的‘小闪电’身旁簇拥着太多人,而嫉妒是一只绿眼睛的小蛇(green-eyed monster)。
装模作样地“嘶嘶”倒吸着凉气,格策假笑着,不动声色地把胡梅尔斯往旁边挤了挤。
站在你们右侧的罗伊斯险些没站稳,他疑惑地抬头瞥了一眼格策,轻声嘟囔了一句:“Was denn?”(搞什么)
拍照的时刻,人们的交谈声很嘈杂,漫无边际的爱意向你涌来,欢呼的声音像波涛汹涌的海。
你什么也没有听清,只是在众人的笑容和闪光灯中微微眯起眼睛。
如此幸运,你为这支球队带来了他们渴望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