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Introitus，进堂咏。

第二章Kyrie，垂怜经。

第三章Sequenz，继抒咏。

第四章Offertorium，奉献经。

第五章Sanctus，圣哉经。

第六章Benedictus，迎主曲。

第七章Agnus Dei，羔羊赞。

第八章Communio，领主曲。

迪亚波罗的替身名叫绯红之王（King Crimson），拥有预知未来，删除过程，直达结果的能力。

而黄金体验镇魂曲，原本是用来对付他的力量。

迪亚波罗取回的记忆并不多，但他清晰地看到自己因为被干扰而没能抢到刻着虫子的替身之箭，眼睁睁看那玩意儿被组织新人乔鲁诺·乔巴拿得到。

乔鲁诺对黄金体验使用了箭，进化出名为黄金体验镇魂曲的替身，并攻击了自己，令无尽的死亡降临到自己头上。

愤怒、不甘、屈辱、以及不想屈服命运。

黑手党世界的互害非常多见，相互保守秘密是有钱时才会执行的铁律，一旦失去了钱财和舒适生活，黑手党与任何普通人都没有区别。

迪亚波罗相信人是非常简单的生物，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围绕着欲望进行。

求生的欲望、渴爱的欲望、对物质的欲望、实现自我的欲望。

所以人才需要神和恶魔，需要两个截然相反的容器来安放心灵。

然而迪亚波罗并不认为自己输了，他认为只要还活着就能东山再起，哪怕再艰难，再痛苦。

这是一场漫长的旅途，只要精神不死，就必将抵达终点。

……

迪亚波罗坐在剧院包房的座位上，这场演出人并不多。

他记得自己刚刚还在那个小教堂里，但一眨眼就来了这里。

台上正在演奏某段熟悉的曲调，但旁边没有乔鲁诺，也没有克劳斯。

迪亚波罗毫无表情地转过脸去，看到米兰教父也坐在他身边，不远处是站在包厢门外陪同的布加拉提。

洛伦佐看起来很放松，这个季节的气温还不算很高，因此他穿着人字纹西装，看起来完全是个普通人。

“箭在哪里，那支可以让替身进化为镇魂曲的箭在哪里？”迪亚波罗走上前去质问洛伦佐。

“你故意让黄金体验镇魂曲觉醒，好利用它的特性干掉克劳斯，好削弱我的势力。”

绯红之王的臂力很大，直接伸出来揪着洛伦佐的衣领，如果是个普通人，不，哪怕普通的替身使者，在面对如此强大的替身时也必定毫无还手之力。

这就是迪亚波罗原本应该具有的实力，不受任何桎梏，完全只属于他的替身绯红之王。

操纵时间之权，哪怕在神中也不多见。

“克劳斯是不死的，无论怎么破坏他的肉身也能复原，所以你只能让乔鲁诺的替身来解决他！你那些疯狂的想法跟我无关，但你居然敢对我的人动手？！”迪亚波罗脸色黑的跟要立刻将洛伦佐碎尸万段一样。

解决了乔鲁诺是一回事，但对待洛伦佐的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洛伦佐皱起眉来。

“你叫他克劳斯？他只不过是没有存在意义的孤魂野鬼，放任它存在，对你和所有人而言都很危险。”

米兰教父维持着被绯红之王逼问的姿势，伸出手轻微触碰了一下迪亚波罗胸口的蓝宝石项链。

那块跟随热情老板多年的石头顷刻之间冒出了一股黑烟，碎成几瓣落在地上。

“……你干了什么？！”迪亚波罗确认了一下只是石头碎裂，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洛伦佐。

“流浪的幽灵、被驱逐的野蛮神衹、人类精神的凝结物……我已经彻底清除了你这些年网罗的一大帮邪魔外道，所以你才能彻底拿回替身，但箭保存在我手里。”

洛伦佐说这话时，就像在说“我把屋里的垃圾扫干净了”一样。

“让太多神权流落在外是件危险的事，人有无休止追求更高力量以达成目标的野心，这份野心曾经令宇宙重生过，神权的持有者要经过审慎挑选，必须是虔诚，正义，心无杂念又甘于奉献理想的人才行。”

“虔诚正义，心无杂念……这些标准难不成也只能由你来定义？”

迪亚波罗冷哼出声，嘴角因为内心难得翻搅的情绪露出个微妙的讥讽弧度。

“你来决定神权该给谁，该从谁手中收回，你难不成想当教皇？你是太阳，俗世之人只是月亮，他们的光要借你反射，你是世间一切至高权的象征，没人敢反抗你。”

“那我现在要如何称呼你？洛伦佐·法尔科？还是救世主？弥赛亚？或者天主？听说你生父不明，还是说要叫你耶稣基督？！”

洛伦佐的表情有些无奈，没回答迪亚波罗对他过度揽权的讽刺。

“如果可能，我还是希望我俩像过去那样相处，说到底，只要你不把我视为必须消灭的敌人，我对你不会有任何威胁。”

“那这里又是哪里？你造出来的监狱吗？就像那个不断重复1976年时间的异界？！”

迪亚波罗感觉自己的精神好得很，也可能是取回属于他的替身后神清气爽。

“乔鲁诺死了，意味着他替身的那份权力也会流回到‘真实’中去，也就是至高的、唯一的、绝对的神……也就是你手中，没错吧？”

迪亚波罗没有停止分析，他大概猜到洛伦佐用黄金体验镇魂曲之权做了什么。

如果把黄金体验镇魂曲的力量概括为“让受攻击对象的动作和意志不断归零，永远无法抵达结果”，那把攻击对象扩大为一群人、甚至全人类，让整个世界陷入同一段有因无果的时间，理论上也可以做到吧。

就像河流汇聚一样，诅咒不断杀死神灵，“权力”不断被归还真实，死去的神越多，唯一的那个神就越强大。

毕竟要消灭与自己分权的竞争对手，才能成为至高无上的绝对统治者，当这世间再也没有谁可以引发奇迹时，就只留下了唯一绝对、全知全能的主。

他现在应该庆幸吗？庆幸洛伦佐还没有连他的替身绯红之王也一并夺走，不过在这家伙眼里，普通的替身已经毫无威胁了吧？

“一切都由真实给予，一切也都回归真实。”

洛伦佐果不其然回答，望着舞台上激情昂扬的指挥家，他碰了碰绯红之王的胳膊，迪亚波罗就感觉自己的手臂也传来一阵酸麻，不得不放开米兰教父。

演奏渐入佳境，这时热情老板才注意到乐曲的名字。

这是镇魂曲的第二乐章Kyrie垂怜经。

当初与莫妮卡见面时，那栋复活节女神的宫殿上就刻有“Kyrie”。

过去他每一次观看未来时，都会听到隐隐的音乐声，起初还不太在意，后来那声音逐渐变大，跟眼前剧院厅演奏的声音刚好一样。

原来一切早就在冥冥中注定，这一切就是为了等他来。

“……乔鲁诺的灵魂一直只有一个，对吗？”

迪亚波罗闭上眼睛，隔了会才睁开，突然不经意地提起这一句。

“基督教有灵魂不灭的信仰，如果连你都能存在，而我会拥有那么多‘过去’的记忆，说明我的灵魂从始至终都没变过，而我身边的乔鲁诺与过去那个叛徒，本质上也是同一个人，没错吧？”

“没错。”

洛伦佐予以了肯定答复。

这一回迪亚波罗没有立刻说话，他听到这句回答后迟疑了几秒才开口，话题微妙地转向了另一方向。

“我应该还有很多别的记忆，但你没还给我，把魔弹给我收回去！”

洛伦佐摇摇头。

“这不可能，因为你是个非常危险的人，出于对你的忌惮，我不会把一切信息都交还给你，那样就违背我迄今为止的努力了。”

“那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或者再让黄金体验镇魂曲把我送回死亡深渊去。”迪亚波罗压低声音咆哮着。

“那更不可能，我所愿望的世界里，一切自由意志都要在神的认可下才能使用，绝不能出于一己私欲就动用，这样才能把危险降到最低，这是神对人所负有的责任。”

洛伦佐再次拒绝。

“对人类使用黄金体验镇魂曲已经是大错，替身之力只存在于病毒身上还好，因为病毒没有智慧，它们只是力量的容器，但替身一旦进入难以控制自身情感，又具有智慧的人类手里，必定会带来不可挽回的恶果。”

洛伦佐外表冷静，言语却透出不容许违背的意思。

“没有比自由意志更危险的东西，无论玷污天堂，或者加速宇宙毁灭，摧毁造物主的心血，都是在自由意志的驱使下，将‘力量’与‘智慧’相结合而造成的恶果，我不会再让这事发生，永远都不会。”

绯红之王握紧拳头，迪亚波罗在确认这个替身是否还如过去那样好使，或许因为他记忆的来源超乎寻常，所以毫无经历漫长时间的滞涩感。

虽然这份权力并没有远离他，然而现在拿回也暂时派不上用场。

迪亚波罗抬起头看着没有攻击他，但也不愿让步的洛伦佐，起身准备离开包厢。

“你不打算问问乔鲁诺的情况吗？既然你知道灵魂不灭，那你也应该清楚他未必彻底死了。”

洛伦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口叫住他。

“……不需要。”

迪亚波罗难得迟疑一下，但没有回头。

“他怎么样都跟我无关，乔鲁诺·乔巴拿只不过是我已经超越的过去而已。”

虽然迪亚波罗没有说出口，但洛伦佐令他清晰地回忆起当初败给乔鲁诺的瞬间。

黄金体验镇魂曲是自己决定要将迪亚波罗送进死亡彼岸的。

这个替身内部不知装着怎样的思想，它把自己囚禁在一段与世隔绝的时间里，宣告要将自己送进无尽死亡的深渊里，而乔鲁诺那小子甚至不知情。

而他被打下河前，依稀目睹了乔鲁诺慌乱的脸。

真是没用的小鬼，有胆子背叛，却没有觉悟做最残忍的事吗？居然任替身这么欺骗自己？！

如果是迪亚波罗自己，敢这样和他做对的人，连灵魂也要碾磨成粉，绝不留下一点机会。

然而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他们已经进入了洛伦佐所创造的庞大镇魂曲中。

音乐不断响起，人的生活不断归零，永远无法达到死亡的结果。

永远没有结束之日，永恒的过程。

迪亚波罗要回自己的公司去，继续他平静的生活，那才是2001年这百无聊赖之日里最该干的事。

……

血肉之体不能承受神的国，必朽坏的不能承受不朽坏的——哥林多前书15：50

乔鲁诺睁开眼睛。

疼痛和寒冷一起袭来，但他没死。

迪亚波罗在攻击他时手明显迟疑了一瞬，这让乔鲁诺喘息片刻，配合黄金体验的治疗得以从重伤之中活下来。

他勉强从自己的血里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迪亚波罗已经不在教堂。

“你还活着。”

场景依旧是刚才的场景，而米兰教父依旧坐在木椅上，看起来等他醒等了很久。

“果然，你的意志足够强大。”

洛伦佐笑笑，但没有伸手去拉乔鲁诺。

“乔鲁诺，我很欣赏你，你有使用镇魂曲的天赋，也具备强大的觉悟，更有着充满光明的命运，要来为我的理想继续奋斗吗？”

乔鲁诺咽下漫至喉头的咸腥液体，勉强支起上半身，爬到木椅边，没有立刻回答。

“我知道你内心充满怀疑，你灵魂的声音告诉我，你不信我，然而时间终归会证明一切。”

洛伦佐两手叠在膝盖上，依旧是科赫总裁的派头。

“我拒绝。”

乔鲁诺听他说完后，勉强呼着气拒绝，但鼻腔里始终充盈着浓烈血腥味。

“谢谢您的好意，我不打算再协助您了。”

“您已经向我展示了一条通往理想的道路，您这些年为此付出的努力，我也都看在眼里，没有人比您更配得上荣耀。”

乔鲁诺艰难地去摸自己的伤口边缘，一点点动用生命能量修复着。

“……然而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您希望以绝对大权达成所有目标，这种努力方向势必也有极限，所以从今以后，我要自己去开辟自己的道路。